广州图书馆·活动报道·广州人文馆刘斯翰先生诗词系列讲座第四十八讲精彩回顾：贺铸词选讲（一）

广州人文馆刘斯翰先生诗词系列讲座第四十八讲精彩回顾：贺铸词选讲（一）

发布时间：2018-03-23 17:13:25

2018年3月11日下午，刘斯翰先生诗词系列讲座第48讲在广州人文馆中堂交流区举行。在结束了秦观词之旅后，刘斯翰老师继续带领读者走进词人贺铸的文学世界，为大家赏析贺铸经典名作《六洲歌头（少年侠气）》。

时值刘斯翰先生诗词系列讲座五周年，为感谢广大读者多年来的支持，讲座开始时刘老师特地为词友赠送亲笔签名词集。

图1.刘老师与获赠词友合影留念

六州歌头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

立谈中。生死同。

一诺千金重。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

联飞鞚。斗城东。

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

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

乐匆匆，似黄粱梦。

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

官冗从。怀倥偬。

落尘笼。簿书丛。

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

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

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

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词作点评：

贺铸出身名门，是宋太宗贺皇后的族孙。年少的时候喜好读书，博学强记。但贺铸为人豪放不羁，任侠喜武，又喜谈当世之事，“虽贵要权倾一时，小不中意，极口诋之无遗辞 ”。正是因为性格原因，贺铸早年都是担任冷职闲差，颇不得志。虽元祐三年（1109）因苏轼等人的推荐改任文职，但因其“尚气使酒”，始终未能跻身上位。官场蹉跎数十载后，贺铸在于观三年(1125)以承议郎致仕。以贺铸的经历来看，《六洲歌头（少年侠气）》实际上就是其一生概括。

南宋程大昌《演繁露》记载：

《六州歌头》本鼓吹曲也。近世好事者倚其声为吊古词，音调悲壮，又以古兴亡事实文之，闻其歌，使人慷慨，良不与艳词同科，诚可喜也。

明代杨慎的《词品》中解释：

六州得名，盖唐人西边之州：伊州、凉州、甘州、石州、渭州、氐州。

由此可以推测《六州歌头》之词调本属于军乐之流，且带有西北边塞风味，所以很能给人以慷慨激昂的审美观感。

贺铸此词历来都被称为《六州歌头》第一名作，原因不外乎三点：首先，贺铸之词格律森严。词作篇幅虽长，但词人却偏好以短句为主，全首39句中三字句占了24句，词中用韵密实，平仄交替，各韵一韵到底，音律难度之高，足以显示词家的骄人本领；其次，贺铸词于东坡词外，开辟了另一个豪放词门户，可以说，贺铸承接了东坡词的“豪放”风格后又加以开拓，成为东坡词影响南宋以辛弃疾为代表的“豪放派”中间一个不可忽视的环节；最历代选词家凡是选收《六洲歌头》曲调，都会不约而同的将贺铸此词选入，这尤为难得。这些都足以证明贺铸此词的历史地位。

图2.词友现场互动

谈到词作本身，刘老师继续分析到：贺铸这首词分为上下两片，胡云翼评价这首词时说，作者“前段写少年时期交结豪侠，重然诺，轻生死，意气飞扬，使酒任性，以骑射为乐，生活豪迈不羁。后段写当年的欢乐和豪情一去不返，仕途失意，担任卑微的武职，忙于庸俗、琐屑的工作，虽然壮志凌云，而请缨无路”，这大概说明了词的内容。词家正是通过前后半生截然相反的强烈对比，写出对自己人生遭遇的愤郁不平，而这种内自衍生出来的愤郁，加上慷慨激昂的词调，进而呈现出一种苍凉悲慨的情调，这是一种与东坡之词不相同，而与辛弃疾词风更为相近的豪放格调。其原因大概是贺铸与辛弃疾两人都有尚气任侠的性格，早年都有从军的经历，晚年又都怀有报国无路的悲哀之情。

词的上片是作者的回忆。词家17岁时离家赴京，担任右班殿直，这是武官职位，实际上就是担任皇室警卫工作。词家本性豪迈，又因此际遇得与京中军人交往，此即所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五都一词虽历代看法不尽相同，词人巧妙地却借用“五都”说明了其交友之广。“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则是对少年侠气的具体描写。可以想见到，一班担任皇帝侍卫的青年军人，意气风发，真率热诚，肝胆相照。在这样的群体中，词人如鱼得水，如虎添翼。这种感觉也因词人一句“肝胆洞”而抒发的淋漓尽致。同时，这一段中词人引用多个典故，也可以看出贺铸词豪放之中又有精致含蓄的一面。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为第二节，也可视作“少年侠气”的第二重勾勒，词家通过回忆比赛骑术和比试酒量两个场景，生动地描述了他在京城那段快活往事的回忆。“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讲的则是赛马的正题，“飞鞚”意指军人，骑他们自然身手了得，瞧不起乘坐“盖拥”的文官文质彬彬的样子，“斗城”是汉代京师的代称，作者这里借指出汴京。

到这里，词中句子转为四五五句式，节奏放慢了，这也是词家的巧妙处理。因为之前写的是赛马，之后则写的是斗酒。“轰饮酒垆”，先点出主题，使这群青年军人斗酒的气氛呼之欲出。“春色浮寒甕”借用李白名句，交代出春天还带着几分寒意，正是喝酒挡寒的好时候。词家将“吸海垂虹”这种极度夸张的大自然和传说的故事用来用来描写斗酒，的确妙笔神来，极富感染力。

“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为第三节，也属于“少年侠气”的第三重勾勒。。狩猎，既是军事训练，又是军人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最能体现少年群体团结一致、生死交情的部分。词家通过狩猎描述，把上片的“少年侠气”推向高潮。

“狡穴俄空”，转眼之间，躲藏在洞穴里的野兽都被搜捕一空，可见其身手了得。“乐匆匆”则是上片的收尾，少年时光虽然极乐，但却转瞬即逝，只留下词人的感叹。

上半片开始，词人用“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簿书丛”一句交代出离落外放的经历。从之前的皇家近侍沦落到要去外地巡查酒税薄册，故词家说如今自己是“落尘笼”,失足跌下尘世矣。

北宋立国以来，宋太宗和宋真宗数次对辽交战，却都无功而返，自订立和约以来，“重文抑武”的政策之下，军人势力一直受压制，词人这样的武职也只能“供粗用”，无法建立奇功。“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则借用白居易《长恨歌》“渔阳鼙鼓动地来”的典故，诉说战争到来时自己已是垂垂老者，不能上战场杀敌，只有徒然悲伤了。“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则引用汉代终军的典故，感慨自己不能像终军一样建立奇功，只能拔剑向西风发出狂啸。

最后一句“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借用宋玉和嵇康的典故进一步抒发愤恨惋惜之情，使读者徒增无奈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