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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一萍 真正的书房在旅途中
发布时间:2012-10-24 09:30:04

 卢一萍在书房

摘要:1990年的春天,卢一萍随一辆装载新兵的专列从成都到达新疆,对乌鲁木齐最初的印象是满地的冰雪和孜然的气息。如今,二十一年过去了,他乡早已是故乡。他的书房,也在几次搬家中一点点扩大,终于可以两面墙都打上书架,地下室的书也终于“重见天日”了。

卢一萍

    原名周锐,1972年10月生,四川南江人。1990年3月入伍,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就读于上海首届作家研究生班。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激情王国》、中篇小说集《生存之一种》、长篇报告文学《八千天女上天山》、散文集《世界屋脊之书》等,现供 职 于 新疆军区创作室。

    1990年的春天,卢一萍随一辆装载新兵的专列从成都到达新疆,对乌鲁木齐最初的印象是满地的冰雪和孜然的气息。如今,二十一年过去了,他乡早已是故乡。他的书房,也在几次搬家中一点点扩大,终于可以两面墙都打上书架,地下室的书也终于“重见天日”了。

 油画家张文平画的冈仁波齐神山。

    “挺奇怪的,很多东西找不到,但找书特别容易。”卢一萍告诉记者。他的书摆放得很整齐,按阅读的兴趣分隔,文学类的阅读是很大的一部分,主要以西方文学为主,特别是现代派以来的文学。这也体现了一位小说写作者的阅读轨迹,从拉美“爆炸”文学到新小说,从俄罗斯白银文学到美国后现代派小说,还有成套的《世界文学》杂志。但尤为引人注意的是一书架与新疆地域相关的书,从《新疆地方历史资料选辑》到11世纪维吾尔族伟大学者马赫穆德·喀什噶里著的《突厥语大词典》,都是这些年卢一萍探索这一广阔土地的入口。

    珍贵的《突厥语大词典》

    身居西北,卢一萍买书主要靠书店。卢一萍说,和新疆相关的书本地买的人少,在不少书店都能淘到。譬如被他视若珍宝的《突厥语大词典》,就是在当地书店淘到的。这部用阿拉伯文写成的巨著,被称作是“突厥民族的百科全书”,汇集了突厥语各民族的语言、故事和诗歌,对研究新疆和中亚的语言文字、文学艺术以及突厥语诸部族的历史、地理、物产和民俗都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3卷本《突厥语大词典》。

    《突厥语大词典》发现的过程充满传奇。卢一萍给记者讲起这部著作的“身世”:一战期间,土耳其著名的狄雅尔贝克家族中,一位藏书家的书库被炮弹炸开,人们在大量藏书中发现了一本用阿拉伯文写成的古书,但没人能看懂,所以并没有引起重视。一位叫穆阿里木·里费阿特的教师将这本书带回家去,很快发现手中的古书就是失传多年的《突厥语大词典》,而且当时已是世界上传世的惟一抄本!这位教师用了三年时间,在伊斯坦布尔将《突厥语大词典》分为三卷刊印出来;之后土耳其语言学家希姆·阿塔莱伊用了21年将《突厥语大词典》翻译成土耳其文,1957年在安卡拉出版;紧接着,苏联语言学家穆塔生敦夫又将土耳其文版的《突厥语大词典》翻译成乌兹别克文,1960年在塔什干出版。

    中国集众多语言学家之力,将阿拉伯文版的《突厥语大词典》翻译成了维吾尔文,但在1981年出版了第一卷后,后两卷多年之后才出齐。“汉译本《突厥语大词典》总共印了三千册,两千册被新疆的书店老板包销了,很多人都买不到。”所以,卢一萍说自己在2002年终于买到3卷本的《突厥语大词典》汉译本时,心情格外激动,“好多人已等了它20年,我自从听说这本书,也已经有13年了!”

    在帕米尔的读书故事

    “其实我真正的书房是在旅途之中。”卢一萍感慨道。他喜欢波斯诗人穆萨的说法:人的一生如果活90岁,就应该用30年来游历,30年来读书,用剩下的30年来写作。上世纪九十年代,写先锋小说的卢一萍曾经作为《芙蓉》杂志“重塑70后”专栏首位重点推出的作家,那时候卢一萍在帕米尔高原某边防团当排长,一个人在一间空寂的房子中写作,靠阅读与高原反应带来的记忆力衰退作斗争。

儿子卢文赞画的地球。

    “在帕米尔,好书丢了很多,有一次还被偷了。”很多精装书都被偷走了,卢一萍说自己还挺高兴,还有人喜欢书,偷就偷了吧!“但后来也有点后悔,因为很多书都是在北京读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一个月津贴100元,都买了书。”

    卢一萍在帕米尔结识的忘年好友———塔吉克老人鲁斯坦姆很喜欢他的书。鲁斯坦姆是传说中塔吉克英雄的名字。老人参加过1944年新疆的三区革命,革命成功后不愿意做官,回到帕米尔继续做牧人,是帕米尔高原上有名的骑手,88岁还骑着不带鞍的骏马。卢一萍记得,在他帕米尔的住所,鲁斯坦姆环顾着他的书,告诉卢一萍,“书是安拉对人类最伟大的赐予,没有什么能比过它。世界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安拉在最上面,其次是自由,然后是书,再然后是大地。”鲁斯坦姆老人不识字,问卢一萍能不能为他朗诵一点东西,他愿意用塔吉克民歌来换。

有关新疆与中亚的书放满一个小书柜。

    于是两人一边喝酒,卢一萍一边为他朗诵荷马的史诗、圣方济各的《太阳颂》,老人用沧桑的声音为他唱本民族的歌谣。老人很喜欢《太阳颂》,卢一萍就抄在纸上送给他,老人遇见识字的人就让人家朗诵给他听,后来自己也记住了。

    旅途是最好的阅读

    “我知道虽然书籍众多、资讯泛滥,但这个世界的很多方面,只有亲身前往才可能知道。”从1998年开始,卢一萍从哈密的下马崖开始,环西北边境走了半年,直到西藏阿里普兰,走完了6700公里边防线,整个行程有两万多公里,卢一萍形容为“走进了新疆最苍老和最新鲜的褶皱”,2000年之后,他又花了大量时间在塔里木盆地、帕米尔高原、喀喇昆仑山脉和昆仑山脉之间、云南三江并流地区、滇西南等地行走。

    旅途上,书是必带的,卢一萍说身上没带书的话会异常慌乱,有一年在重庆一个县城的书店,除了《毛选》和一些饲养家畜的书外没书可挑,结果那一路极端无聊。每到一地,卢一萍会到当地的小书店逛一逛,他的很多书都是旅途中的收获。像《白族社会历史调查》、《云南地方志道教和民族民间宗教资料琐编》这样很“民族志”的书都是在云南某地的小书店里发现的。“这些年,我在旅途中也重读了一些书,包括重读卡夫卡、福克纳、马尔克斯等等。”卢一萍说,重读是重新学习,从马尔克斯那里重新学习想象力,从帕斯捷尔纳克和索尔仁尼琴那里学习一个作家的良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曾是古人信赖的求知方式,在网络触手可及天涯的时代,这一践行方式显得笨拙而奢侈。行走中的身体力行让卢一萍觉得受益匪浅,“遇到的风景和人像一个过滤器,过滤掉我过去的繁杂和浮躁、虚妄与肤浅,旅途是最好的阅读。”卢一萍这样说。

    采写:南都记者 李昶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