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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集国学大师、版本目录大家于一身
发布时间:2010-01-06 11:22:12

        王国维(1877~1927),字伯隅、静安,晚号观堂,浙江海宁人。近代中国著名学者,杰出的古文字、古器物、古史地学家,诗人、文艺理论家、哲学家。1911年辛亥革命后,王国维随罗振玉逃居日本京都,以前清遗民处世。1923年,与罗振玉等应召任清逊帝溥仪”南书房行走”。1924,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驱逐溥仪出宫,王国维引为奇耻大辱,自杀未遂。1927年6月,国民革命军北上时,王国维留下“经此世变,义地再辱”的遗书,投颐和园昆明湖自尽。王国维生平著述62种,批校的古籍逾200种。被誉为“中国近300年来学术的结束人,最近80年来学术的开创者”。

        王国维学贯中西、气象万千,是20世纪中国的大学者,国学大师。他的著作都为名山佳作,众望所归,至今仍有很高的学术价值。水有源头木有根,王国维学问渊博、深不可测,乃得自充分应用各家藏书楼、图书馆丰厚的书籍文献。其中,特别是在大云书库和传书堂(密韵楼)从事版本目录学时所获得的知识。

        “图书馆,实文化进步以后之事也”
        王国维家学渊博,16岁就中了秀才,被乡里誉为“海宁四才子”之首,后又在上海就读东文学社,颇获西学影响,很早就接触到西方图书馆学。

王国维故居

        1907年,王国维在北京学部图书编译局做编译,将欧美和日本的文化、教育以及国情等进行介绍。他在编译局5年,接触了西方各种新学科,从《英国百科全书》(第9版)先后译述了《欧洲大学小吏》和《世界图书馆小史》。其中,《世界图书馆小史》始在1910年6月至10月《学部官报》连载原稿后又重刊于1935年北平《图书馆学季刊》第9卷3、4期。
        这本书是西学东渐介绍海外图书馆的首篇大作,其中着意在文艺复兴时期后的图书馆。而关于近世纪更是全方位地介绍欧美各国和日本、印度的图书馆,使20世纪初的中国人对图书馆学的方方面面,包括它的职能、建筑、设备、图书管理、编目、采购,都有一个整体认识。他说“近世所谓图书馆,谓搜集印本及抄本书籍之所,实文化进步以后之事业”;“唯科学与文学日益发达,而其著作亦日多,及文学之徒,自成一阶级后,于是始有近世之所谓图书馆,此书所用图书馆一语,皆指其近世之意义也”。
        王国维很早就懂得图书馆的功能;凡著书立说必依靠它。1925年春,他被清华国学研究院聘为导师,在筹备期间,即提出“多购置书籍”。在研究院举行的首次校务会议上,他就阐述了增置图书的重要意义,学校为之成立了以他为主体的国学书籍审查购置委员会,制定购置国学书籍方针,调查本校图书馆国学藏书,研究购买图书最廉最善之方法。王国维亲自“将馆中所有书籍与四库书目详细参校,以为采购书籍之张本”。尔后又多次与图书馆主任吴汉年、研究院主任吴宓和助教赵万里等进城,至琉璃厂等处采购图书、补充馆藏。

        自题书房为“学学山海居”
        早在1907年王国维写作《人间词话》之际,他就注切中国戏曲史研究。而研究戏曲史,必须是搜集、整理传统剧目。
        见于藏书楼、图书馆当时不甚注重剧目,《四库全书提要》和“二十四史”亦无有剧目门类。王国维从时人吴昌绶《宋金元现存词目》启发,且以它的蓝本作补佚成书。他说:“余作《词录》意,因思古人所作戏曲,何虑万本,而传世者寥寥。”“其传世总集,除臧循之《元曲选》、毛晋之《六十种曲》外,若《古名家杂剧》《盛明杂剧》等,今日皆不可睹,余亦仅寄之伶人之手,且颇遭改窜以就其唇吻。今昆曲且废,则此区区之寄于伶人之手者,恐亦不可闻矣。” 
        王国维由此要编一部传统戏曲目录,即《曲录》。他以明剧作家李开先的号“词山曲海”自勉,李书房取名“学山海居”,王国维就自题己书房为“学学山海居”。他编制曲目主要有两条途径:一是与藏书家结交,从他们处搜集,如在学部任职的傅增湘、时任京师图书馆馆长的缪荃孙,以及收辑戏曲的董康等;二是从采集来的戏曲集作补充。如王国维自旧书坊购得《盛明杂剧初集》,即向董康处借来《二集》合并,作为《诵芬室丛刊》影印。经过一段时间的收集,王国维查证了清代以后辑录戏曲的几部主要著作,如黄文阳《曲海》“通杂剧、《传奇汇考》共103种”,焦循《曲考》多出68种,再加之自己辑录其他诸家曲目及藏书家目录,“粗为排比,成书二卷”,竟得2200种。王国维大为惊喜,觉得这部目录,确有很大文化价值了。
        两卷《曲录》是基础,王国维仍执著地边访书、边录曲,从书坊购得无名氏《传奇汇考》6卷,又从学部参事陈毅处抄录了另4卷,购得明郭勋编《雍熙乐府》足本20卷,再经过10个月,经广搜博考,终于编定了《曲录》6卷,前5卷为宋金杂剧院本等3178种,第6卷为明清杂剧传奇、曲谱等101种。
        《曲录》为王国维应用版本目录学所编制的剧目汇编,它规模浩瀚、搜罗宏富,体例严整,也为他日后的代表作《宋元戏曲考》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在“大云书库”诞生中国第一部金文目录
        1911年底,王国维随罗振玉东渡日本,在日本度过了4年。
        罗振玉在日本京都寄住,将所携的书籍、文物寄藏于京都帝国大学图书馆。王国维为罗聘用,每月给100元补贴家用,要他对寄存图书馆的图书、文物逐一整理,并编制目录。
        1年后,罗振玉购地筑新居永慕园,以2楼为藏书楼,并题名“大云书库”,将寄藏大学图书馆的图书50万卷、古器物铭识拓本几千通、古彝器及其他古器物千余品全都取归庋藏。此时王国维亦迁居较远的吉田町神乐冈,但他仍每天步行前往大云书库,继续帮助整理、编制目录,在工作中得以尽情展读所有庋藏。

张瑞珊、罗振玉、王国维、刘鹗(从左到右),1906年在北京合影。

        王国维取得很大成就。罗振玉因汇集王懿荣、刘鹗所藏的甲骨和自安阳实地采集的甲骨,而被誉为收藏大家,王国维也得此机遇对甲骨文逐片作了审读,“窥知大体,杨榷细目”,并为罗撰《殷墟书契考释》作序;还充分利用了大云书库,完成了译述中国书册制度之演化的大作《简牍检署考》。此作之前,虽有叶德辉《书林清话》、法国沙畹《纸发明前之中国书》等宏著,但均未说明其源流。因此目录学家余嘉锡誉之为,“近世王静安先生作《简牍检署考》,而后简册之制大明”。
        1913年冬,王国维整理、编制大云书库庋藏古代封泥拓本目录,与《汉书》的《表》《志》排比编次,得400余种,编撰了《齐鲁封泥集成》;后据宋欧阳修等各宋书中收录的钟鼎古器643器编文,撰成《宋代金文著录表》1卷;又将大云书库所藏千计的3代古器拓本,分别已被前人著录与尚未录入书者,排比复勘,辨伪识真,撰录载有3983器的《国朝金文著录表》6卷。这是中国金文第一部目录,有如王国维自称:“自宋迄于清代,金文之有目录学专著,殆始于此二表”。
        在此期间,他还收到沙畹由巴黎寄来的当年斯坦因所窃走的汉晋木简影印复件,并就此与罗振玉合作,重加整理、考释,编制了《流沙坠简》7卷,其中3卷为王国维编撰。鲁迅非常欣赏王国维此作,他说“中国有一部《流沙坠简》印了将有10年了。要谈国学,那才可以算一种研究国学的书。开首有一篇长序,是王国维先生做的,要说国学,他才可以算一个研究国学的人物。”
        大云书库的编制目录,使王国维学问大进,更上层楼。他在日记中说:“宫中书籍无多,而大云书库之书,殆与取诸宫中无异。”

        编制《传书堂(密韵楼)藏书志》
        1916年王国维回国,居住上海。
        他应聘在哈同的“仓圣明智大学”编辑《学术丛编》,在此期间,得以尽兴阅读哈同藏书,并常赴刘承干嘉业堂等诸家阅览,而得益最深的是传书堂(密韵楼)藏书。
        传书堂是浙江蒋汝藻在上海的藏书楼。蒋汝藻、刘承干和张钧衡同称为“南浔三大藏书家”。蒋家三代藏书,搜集有天一阁、钱塘汪氏、泰州刘氏、泾县洪氏、贵阳陈氏等藏书家流失之书,闻名大江南北。
        王国维应聘为蒋汝藻书堂整理图书、编制书目,逐本写提要、校记和作跋文。
        从1919年8月到1923年冬,王国维用了4年多时间,为传书堂藏书编目作跋。通常是蒋汝藻派仆人将书籍送至王家,王国维将已完成作业交他带回,如此周而复至,按四部经史子集循序运作。
        王国维于四部藏书编目作跋,充分发挥他的版本目录学造诣,大致是经部和史部的书籍,与明和明以前书籍,着意于版本源流考订;子部和集部诸书偏重于书目考订,且相互沟通,相得益彰。且在编目作跋期间,编写了《五代两宋监本考》《两浙古刊本考》两部版本目录学专著;收录了483则明清学者题跋,校考补订自宋以来的42种官私书目,还写了自南宋以来浙西诸藏书楼之演变状况,如数家珍。
        1923年冬,王国维是带着未完成的集部编目赴北京出任溥仪的“南书房行走”的。在北京期间他继续运作,为蒋汝藻寄来的明钞《北(石间)集》10卷的后2卷,赴图书馆与所藏南宋本校勘;并为传书堂在书坊觅购得《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及《国朝进士(至乾隆朝止)题名碑录》,补入明人集部。他说:“得此书,则明人集部次第可定稿矣。”
        王国维所编定的这部藏书志,分初稿本、定稿本。初稿本《乌程蒋氏传书堂藏书志》(即《密韵楼藏书志》)13册,乃是他手录,按《四库全书总目》作分类体例,每书均作简短提要,并记有收藏印记、名贤题识;凡宋元善本则载其行款版式,且以通行本校勘之,录其异文,附以校记,而宋版考证,尤为精细。定稿本《乌程蒋氏传书堂善本书目》4册12卷,共收录宋元明清善本2700部58768卷,其中宋版189部、元版128部、明版1608部,钞本831部,稿本84部。规模可谓大矣。
        王国维以个人之力,在版本目录学领域取得了极大成就。这部藏书志,也为学者称为“蒋氏藏书甲于海上,而先生所撰《密韵楼藏书志》亦精审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