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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期] 从祭祀到娱乐
发布时间:2012-04-23 08:28:58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03-01-27
传统的岁时节俗是一个对天地赐予万物表达感恩的机会,是游走在庸常中的人对未来深怀梦想的表达,是个尺从与他人的日常交接中逃离到与众神会晤的重要的狂欢时分。只要这样的本质不会改变,那么,从传统乡村社会向现代城市文明的过渡和进程中,被时空改变的仅仅是也只能是节俗庆典的某些形式——而这些改变,当下也正以复古的理由和怀旧的情绪刻意地、繁文缛节地被整饰推出。   
不可否认,商业城市把一切缔造为商业行为的本质动机和行为意义。但是,如果我们对“欢度”岁时节俗的意义进行追寻的话,我们仍然不得不承认,感恩、祭祀、祈祷、与万物之灵进行灵魂对话、调整“我”与族类的关系,放逐身心的狂欢——这是不变的精神内核。几千年来,经过沉淀的生活形式的选择,已经从一些形式演变为生命意义。因为是意义本身,所以值得追寻、传承。传承的结果成了“习惯法”式的行为规范。这就是所谓的“群居相染谓之俗”。    
公认、接受、传承,一直以来,从乡村到城市,仪式的意义被全盘传承着。没有人可以在这一风俗圈外我行我素——比如,眼下,你可以“避年”,但是,年的味道和气氛,那样张扬的颜色庄重的转折,任你圈里圈外都浓得化不开。中国人的热闹通常不是热闹自己,而是热闹他人。在年节里,每个人都有义务让别人热闹并快乐着。    
多少年来,广州人从不因为“政治经济”的各种外在原因忽略“过年”。即使在“文革”的暴风疾雨中,传统上的吃年饭、逛花市、放鞭炮、封红包、拜年等仪式从未退场,只不过换了幕布。年饭吃在自家灶边、花市藏在曲巷里,神晤变成了“家祭”——唯有鞭炮,撼天裂帛,从年夜饭一直飞红到大年十五,预示着日子火红火绿的信心。   
而如今,年喙的寡淡的同时,那些古老的年俗却一套一套地重新“沉渣泛起”。它以沉潜的力量质疑着我们的生活方式,或者说消解着我们对未来一切未可知的期待。传统与现代在分裂中,却又在融合和整合中。   
显然,在失却了精神信仰和价值多元的时代,恰恰是曾经共有的习俗可能使我们走向同一。如果我们有期待,我们就可以期待曾经的生命的痕迹遗存的相互关爱:如果我们寻求支柱,我们可能还因为有这样的共存的底色而获得支柱。如果我们还要追寻共同的转折,恰恰有对年节的期盼——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转折,才令一切跌宕生姿,摇曳起新的梦想。因为这不仅关乎我们获得世界的能力,而且关乎我们体察自身的情怀。   
没有什么比人本身更值得关注的了。节庆年俗在生命流程中是一种顿错和转折,从传统的祭祀方式变成娱乐方式后,这个梦想的符号只不过更大众化、更庸常了。   
所谓的扬弃,所赋予的时代意义不过也是旧瓶装新酒。年味的寡淡,淡化下来的是人之间的关系,而随之更为重视的是人与神的关系。人与人的疏离,并没有改变我们对物质世界的追逐、对日常逃离的狂欢以及对一切神灵的尊奉。因此,在现代社会中.我们在岁时风俗中改变的仅仅是形式。   
通常我们会认为城市生活的倾向是洗刷并覆盖了乡村生活的模式,或者是城市文明的方向是离开乡村越来越远。如果这不是谬论,至少也是可疑的。至少,在如今的岁时风俗中,我们仿效、追随、言说和怀念传统。   
要真正地领略广州的年味,一个不可不去的地方是各处的寺庙。在广州人的年俗中,游走在整个年中的主角是无所不在的神。拜神——感恩、祈祷、在每一个与神可能交接的日子中,在每一处与神可能会晤的地方,媚神比一切形式都重要。在各处的寺庙中,你会直接地看到广州人最精美的年宵。了解他们最深层的期望以及最隐蔽的痛。无处可寄语,此方有神知。所以,改变某些外在的形式有什么关系呢? 
 
周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