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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旧时牌楼)伴繁华而生比烟花寂寞
发布时间:2007-12-24 14:15:42

  清末和民国时期,在广州一些大型集会、游行和庆典活动中,常常会出现一种标志性的门楼式建筑,广州人多称之为牌楼或彩牌楼。

  牌楼通常是竹木结构的临时建筑,或两柱单间,或四柱三间,门楼层数不等,高的可达七层、10多丈高,配上色彩缤纷的竹席,堪称一件艺术作品。牌楼通常耸立在集会入口处或者街口,十分醒目,起到广而告之的作用。老一辈的广州人大多还能记得庆祝广州解放一周年以及梅兰芳来广州时搭建的彩牌楼,巍峨壮观。由于牌楼多是临时性建筑,现在流传下来的只有相关的资料图片。但牌楼并没有从广州消逝,每年一度的迎春花市上最抢眼的就数它了。

1931年1月,在丰宁路(今人民中路)举行广州市国货展览会时搭建的牌楼。资料图片

1931年,为纪念“五四”运动大游行而搭建的牌楼。资料图片

1950年10月,广州市为庆祝解放一周年搭建的牌楼。资料图片

由于多为临时性建筑,牌楼的生命是短暂的,在广州只有每年一度的迎春花市才是它们出现得
最为频密的时期。尽管如此,但它们总是以最美好的姿态出现,为生活增添情趣。CFP图片

  变迁
  旧时牌楼
  竹木结构为主,精工砌成“凤凰台”

  旧时的建筑业还没有采用钢材支架结构,所以牌楼大多是竹木结构:通常以木为主柱,以木板或竹排为间隔。牌楼的款式很多,仅木柱就分为大花柱、龙凤柱、狗牙柱等。这些柱在木材选料上是很讲究的,有些要四丈八尺到五丈长,直径要一尺以上,既要笔直,又要成对配套。采购回来等其干透后,以红丹等颜料加工彩绘成为盘龙花柱。从取材、绘制到成品,约一年时间。

  搭建牌楼所用的棚面种类也很丰富,如栏杆、傍柱、主柱、傍脚、花边、花窗、对联、诗屏以及用竹编织而成的立体形象,装配成套的历史故事、美丽神话等。棚面内容有屋宇、人物、山水、鱼虾、鸟兽、龙凤等图案,都是将竹篾等涂平、彩绘或描金,也有用竹丝织成的数寸高的工艺制品,甚至有织成高与人齐的人物,穿上真的衣服,戴上金饰、玉器等,栩栩如生,外面用铁丝网维护,非常珍贵。至于对联、诗屏则是邀请书法家写就,然后摹制,制作非常精致。行中有诗为证:“巧搭装成龙宫殿,精工砌成凤凰台。”

  牌楼按功能来分,又分为神功棚、戏棚、灯棚、欢迎棚等,神功棚带有一定程度的迷信色彩。搭在马路上,横跨路面的牌楼,俗称欢迎棚,因为多属交通要冲,因而施工时间不能过长,以免影响交通。既不能凿地挖洞,破坏路面,又不能毁瓦穿墙,损及民房。平地搭起一座二十多米宽、四十多米高的巨型牌楼,全靠一条横木在底部固紧、牵牢,牌楼上面用“飞缆”牵引,因而技术难度比较高。

  现代牌楼
  多以钢架支撑,霓虹璀璨添异彩


  旧时牌楼虽然造型奇特,做工精美,但也只能从老一辈广州人的记忆或者发黄的老照片中追忆当年的盛况了。现在,牌楼在广州虽然没有消失,但也并不像清末明初那时候随处可见,只有每年一度的迎春花市上可以有幸一睹牌楼的风采。

  广州市城市管理局每年都会专门成立花市办公室,面向社会公开征集牌楼方案,所以每年迎春花市,花市牌楼前总是市民们留影最多的地方。与旧时牌楼不同,现代牌楼不再以竹木结构为主,而较多采用了钢管做支撑,所以更为牢固,搭建起来也十分方便快捷。现代牌楼还充分运用了霓虹灯光等现代技术,使传统的技艺大放光彩。

  广州是经济贸易中心,每年的“广交会”、“留交会”以及大大小小的汽车博览会、家具博览会、玩具博览会、人才交流会不计其数,主办方也会在会展场地搭建起一座用充气气球做成的彩虹门。业内人士说,这也算是牌楼的一种变迁,只不过所用的材料更加简单,搭建和拆卸都更为方便罢了。

  牌楼与搭棚业
  竞争激烈,陈祥记一枝独秀


  牌楼与搭棚业的发展密不可分。搭棚业的历史可追溯到“有巢氏”,以有巢氏、鲁班、华光为祖师。清末和民国时期,广州的搭棚业进入全盛时期,当时仅棚铺就有80多家,工人有1000人。棚铺的规模大致可分为大、中、小三种类型。搭建牌楼的工程量比较大,技术要求也比较高,一般都由几家大的棚铺所垄断。

  棚铺和棚铺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有的老板为了利润,采取低价竞争的手段。上世纪三十年代“小庐同志社”庆祝“孔圣诞”,在一德路紫薇洞口盖搭一座八音棚,承搭商袁伦偷工减料,结果演戏的那天人特别多,造成牌楼下塌,伤亡多人。袁伦遂弃妻弃铺,携子潜逃。

  信誉好的棚铺技术过硬,从未发生事故,由他们搭建的牌楼美轮美奂。据一位叫做梁源的老师傅回忆,当年桨栏街和打铜街拆街改建马路工程同时完成,各搭牌楼以表庆贺。桨栏街请黄沙刘昌记搭,打铜街请陈祥记搭。两条街道正好相连,两座牌楼正好相对,二强相遇,正是“比武”的好场所。于是,一场斗美、斗高、斗艺术的竞技展开了。你搭“十字顶”,我搭“龙船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时间热闹非凡。比赛结果,陈祥记胜利,获得金猪炮竹等奖品。从此,搭牌楼这项业务无形中成为其专利项目。陈祥记二十多年一枝独秀,生意越做越大,在东堤五马路,先后建有三层高的楼房,里面设有账房、客厅、住宅、厨房、花园等,还有仓库、消防室,配有救火机、手摇式电话,老板还拥有小轿车两辆,出来进去,排场十足,时人誉之为“百万富翁”。

  陈祥记的生意能够做这么大,与他们独特的管理模式是分不开的:他们注重使用和发现人才。开业之前,陈祥记就以优厚的薪水,雇请了行业中很有名气的师傅十余人作为核心,再逐步发展到二十人、三十人,因而拥有了行业中第一流的技术人才。陈祥记雇用的长工,是相对稳定的,若非有重大事故,一般不会随便解雇,棚工无被“炒鱿鱼”之忧,不少人在陈祥记一干就是二三十年。全盛时期,陈祥记棚工达到100多人。

  一日七餐,拉丁不拉搭棚佬

  广州人把从事泥水、木匠和搭棚工泛称为“三行”,即现代之建筑行业。搭棚是一门手工操作技艺,由于是高空和露天的体力劳动,作业是艰苦的,冬天冻得皮肤爆裂,裂口出血。操作是以手作尺丈量,以目测为准绳。要求棚工要学有巢氏搭架,技巧创新;鲁班的规矩方圆,能工巧匠;华光的“多眼睛”,兼顾上下左右。学徒一般从十几岁开始,没有固定薪金,每年之中,由老板发一些零用钱作为理发等用。三年后才叫做入行,名为“挨师”,六年后叫棚工。学艺的人中,不少人吃不了苦,中途转业,所以棚工的队伍发展很慢。

  广州人俗称搭棚工为“搭棚佬”。搭棚佬身怀绝技,能在十多丈高的地方作业,十分威武。“搭棚佬”也是令人羡慕的好职业,不愁失业,不用站立街头等候主顾。工资比其他两行还要高一些。到了旺季,棚铺老板到处请人,出到比平时高一倍的价钱,还常常请不到人。

  棚工作息时间虽无硬性规定,但结合生活习惯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律:师傅们每天到茶楼饮早茶后,回铺吃开工饭,八时开工,到了九时又上茶楼坐一坐(行语:九点瘾,其实是偷懒,作中休),约一个钟头复开工,一闻观音山报时午炮响,马上收工去茶楼饮茶兼吃午饭,下午约二时开工,五时收工吃晚饭(农历三月初一至十月初一止,每日下午三时多吃一餐粥,由老板派人担来工地)。夜间多到茶楼饮夜茶,因而有一日“七餐”之语,生活很是惬意。

  搭棚师傅也很受人尊敬,一到工地就受到事主的欢迎,特别是喜事用棚,搭棚佬到了,就证明喜事快要实现,行业中有句话,“哪处有高兴,请我们到哪处”。又称搭棚生意多是“富贵生意”。

  民国初年,广州军事调动频繁,军阀常在市内及郊区僻静地方“拉壮丁”,有一次把几个搭棚佬也拉了去,关在总统府大本营里,当得知他们是搭棚佬后,又把他们放了回去。所以广州市井里有“拉丁不拉搭棚佬”的说法。

  高空作业练就俗世奇人

  搭棚佬在行业内都有花名,不论劳方资方均以此相呼,如“牙斩源”、“肥仔安”、“大炮招”、“剃头富”等,叫起来很有亲切感。棚工有尚武精神,人人都会上那么几招,不怕别的行业欺负。

  俗话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搭棚行业中也不乏拥有高超技艺的专业人才。陈祥记棚铺的“二冯”就属于年轻有为的搭棚“状元”。这两个人一名冯添,一名冯来,三十岁,当时“二冯”在老行尊前属于后辈,但工作能干,陈祥记大胆使用年轻的人才,除了重大的决策和必要的外交亲自出马外,铺中一切事务都由“二冯”做主处理。搭棚行业习惯称企业掌管人为“大班”,故称“二冯”为“大班”。他们得到信任后,发挥积极性,施展才能,大刀阔斧,为搭棚铺赚了大钱。可是他们并不居功,不要红股,不要红利,其工资虽然在行业师傅中算是最高的,但和大家一起作业亲力亲为,深得棚工的支持和信赖。

  还有一位叫陈适的师傅,绰号是“大粒适”,能将一条两丈长、直径七八寸的杉木按住(不用绳牵),以自己举手的高度为支点,就能把横在地上的杉木举到直立,当时叹为绝技。

  有的“搭棚佬”能从地面把一丈以下的竹子或青筏,用手掷给身在三四丈高地儿的棚工使用,一掷一接,非常准确(如同水泥工抛砖,抛瓦),掷得最高的是周富(绰号“剃头富”)师傅。还有些身怀绝技、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他们自己不上棚,只站在地面上提供材料,上面棚工需要什么尺寸的,开声送到,材料算度准确,不用尺量,配合默契。这样的师傅行语称之为“号度”,俗语称“揸尺”。在工地上工作的时候,这些师傅各显其能,犹如杂技表演,引起行人的围观。

  搭棚佬的组织叫做“正义堂”,当时属于广州工人代表的领导。曾经响应1925年的省港大罢工活动。1927年,其成员积极参加了广州大革命起义。12月11日天还没有亮,革命队伍从北较场附近的“四标营”出发,沿途经过当时的大东区署、贤思区署、永汉区署、大佛寺警察教练所,会同大南路“太邱书院“的工人代表、战士、配合来自观音山(越秀山)的赤卫队教导团战士,一同攻打维新路公安局,当时任局长的朱晖日狼狈跨过围墙,走入南朝路逃命。战士们冲入公安局,首先把在押的“监犯”放出来,一起战斗,追击警察到六时许,棚业代表邓苏同志在贤思区署门前牺牲了。还有纠察队队员伍荣、周福等八位同志,均于同一天战亡。此次罢工有效配合了其他地方的工人运动,并在经济上有所收获,罢工的结果使工人的工资提高了两成。

  专家说法
  牌楼是“中国式的大门”


  采访对象:原广东省博物馆馆长邓秉全

  很多人知道中国有牌坊,却不知道广州有牌楼。其实牌楼和牌坊一样,都是“中国式的大门”。只不过牌楼多是竹木结构,属于临时建筑,一出生就意味着死亡,而牌坊多以坚硬的石材建成,能够流传得比较久远。

  牌楼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种比较精致、比较有气势的门,后来发展成为一种表彰、一种奖励的象征,再后来,节日搭建牌楼慢慢成了习惯和风俗。喜庆之日,搭建牌楼,作为一种喜庆的象征,是广东等地的民俗所在。而用搭建牌楼作为欢迎来宾的方式,也是搭建牌楼的一个目的。

  搭棚业经过历史的变迁和发展,现在也是当代建筑业的一个种类,有些地区的工会也会组织搭棚工人在当地搭建牌楼,作为喜迎新春或佳节的贺礼。但是现在搭棚业工人已经不是很多,主要是因为搭建牌楼的需求量不是很大。这些工人和现在所说的木工、瓦工等工人一样,有自己独特的技术和风格,每当喜庆佳节来临,他们往往会被请到搭建地点,大显身手。

  行业解密
  搭牌楼属于“暴利”行业


  盖搭一座高十余丈,宽如马路的“三山五幢”牌楼,造价是一千元毫银,一建一拆时间约七八天(建五六天,拆两天)。共耗用工料情况如下:耗工约三百六十工(包括运输材料用工),每工约一元四角(平均工资,包括伙食费在内),共五百零四元,约占造价50%;竹篾耗用三百同(约九万条),每同价约三角五分,共约一百零五元,占造价10%;竹的损耗,因牌楼用竹很短,需锯断很多竹(约五百条报废),平均每条一角,为五十元,占造价5%;余下35%(即三百四十元左右)便是搭建牌楼的利润。所以,有人说”七十二行“中搭棚最好”捞“(赚钱)。

  影响
  广州搭棚佬外埠受欢迎


  广州的搭棚业把简单的棚架,配上精致的棚面,变成一座座绚丽多姿的艺术造型,使古老的手工业重放异彩。广州的牌楼造型新颖,极富艺术性,不但在国内比较突出,在海外也享有一定的声誉。1920年,一位香港总督来访广州,看过牌楼后忍不住跷起大拇指说,“中国有两个先生,一个是做象牙的,一个是做牌楼的。”

  外省称棚工为“架子工”,新中国成立初期,广州建筑行业应南京、上海等地的同行邀请,派邓虾同志带领一班棚工、师傅北上交流经验,并协助当地同行培训棚工,学习广东的操作方法。上世纪六十年代,广州的搭棚师傅,又曾多次应邀到南京、北京去,培训当地的棚工,并将搭棚物料如茅竹等,由火车大量北运。

  搭棚业在香港也很受欢迎,广州的搭棚工人在那里工资很高,比一般行业工人的工资高出一倍上下。

  相关链接
  广州历史上的几座牌楼


  1919年,孙科就任广州市长时,曾在财厅前搭起一座大牌楼,造价为一千元银毫。这座牌楼配上色彩缤纷的竹席,还有人物、花卉,吸引了不少群众前来观赏。1932年,方便医院(即现市一医院)举办慈善活动,搭建起“万人缘”神功棚。越秀山举行国货展销,也搭成巍峨壮观、高达10多丈的彩牌楼。这些彩牌楼,高五至七层,下有三条大通道可供人走。

  1934年,陈济棠为了粉饰太平,利用十月十日举行佛山“秋色”、新会“纱龙”等民间艺术游行,美其名曰”狂欢节“。在广州各交通要点盖搭牌楼,市内繁盛的街道搭盖起了“禹门”,“八音棚”。晚间,马路上彻夜欢歌,金龙银龙游行其间,在牌楼下盘舞起跃,与牌楼交相辉映。而上了年纪的人也大都不会忘了抗战胜利,穗港澳三地搭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彩牌楼,普天同庆,增添了不少欢乐气氛。

  记者手记
  搭棚佬的功夫


  中国社会一直有“大隐于朝,小隐于市”的传统,周星驰的《功夫》就描述了一群隐藏于市井之间的武林高人:小裁缝、包租婆都身怀绝技,武功盖世。如果《功夫》再拍续集,“搭棚佬”应该也算是隐藏在市井中的武林高手之一吧!

  按照现在的说法,“搭棚佬”最多算是蓝领,但在那个“工人阶级有力量”的时代,“搭棚佬”们过的可是神仙般的日子,薪水高,待遇好,一天可以享受“七顿饭”的补助。由于从事的是特殊行业,又有一技之长,他们从来不发愁会失业或者被老板拖欠工资,哪天感觉干得不爽,立马炒了老板的“鱿鱼”,这些都是现如今那些高学历的白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虽然目前的资料还没有明确记载广州有“嫁人要嫁搭棚佬”的说法,但我们完全可以想像得出“搭棚佬”在当时的受欢迎程度,他们的工作都在十多丈的高空中,工作起来简直像是在玩杂技,又都多在闹市,一定吸引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爱慕的眼光,只见他们“随身携带皮包,挂着小钩芴刀,腰系一束竹篾扭成的腰带,威武非凡”。

  现在”行业解密“的电视剧蛮流行的,《大宅门》讲的是医药业的故事,《大染房》讲的是纺织业的故事,《乔家大院》讲的是商业和银行业的故事,搭棚业作为一种古老又神秘的行业,绝对有许多”猛料“可供挖掘,拍成一部四五十集的电视剧,大致的情节我都想好了:一个小学徒的成长、一家棚铺的发迹和衰落、几家棚铺之间的商战,里面可以穿插爱情故事、武打镜头、江湖义气,主人公最后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并在战火中得到了永生。

  撰文:本报记者 许琨 实习生 徐宇航
  本专题和中山图书馆联合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