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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篇 叶衍兰 叶恭绰] 进则为达官,退亦是名士
发布时间:2009-12-17 10:24:45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03-8-5
 
叶衍兰 (1823年一1897年)   
字南雪,号兰台,咸丰六年进士,官军机章京,“文采风流,映照一时”,晚年主讲广州越华书院,冒广生、潘飞声等皆尝从受业。有《秋梦庵词》、《海云阁诗钞》等著述。
   
叶恭绰 (1881年一1968年)   
字裕甫、玉甫、玉父、誉虎,号遐庵,遐翁。毕业于京都大学堂。曾任芦汉铁路督办、北洋政府交通总长兼交通银行经理、孙、中山大本营财政部长。国民党政府成立后,出任铁道部长,后任北京国学馆馆长。1949你年从香港回到北京,历任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常委、中央文史馆副馆长、北京书画院院长、全国政协常委。编有《全清词抄》,著有《避庵汇稿》、《突通救国论》、《历代藏经考略》、《叶恭绰书画集》等。
 
复活的灵魂
叶衍兰 叶恭绰 学术上互相映照的两祖孙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陈胜、吴广在雨夜里揭竿而起的时候,提出了这个响彻千古的著名质问。“种”大约是没有的,鲁迅先生曾有过颇精彩的论断,大意说,一个人的学问和能力,与花柳病不同,并不能经由性交传给对方和子女。   
但我们在细看叶氏家谱的时候,却对这个世家是否真有点“遗传基因”而感觉有些恍惚了:上天对叶家怎么总那么眷顾,能历代英才辈出?以叶恭绰为坐标,他高祖叶仁厚与顺德县诗人张锦芳、黎简合称“后三子”;曾祖叶英华工花卉画和填词;祖父叶衍兰为清代词坛“粤东三家”之一,人称“南词正宗”;父亲叶佩琮和叔父叶佩王仓也都能诗善文。叶恭绰本人不仅曾在政坛显赫,还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杂家”大师,而他之后,由他监护养育成人的侄子叶公超也是“文学天才,外交天才”。     
的确,历史上大多暴发户式的家族一般都富不过三代,“其兴也勃,其衰也忽”,但不少书香门第却能承前启后、世代绵延。远的不说,在近现代,与叶家类似的,还有“义宁陈家”(陈宝箴、陈三立、陈寅恪等)、“无锡钱家”(钱基博、钱钟书、钱钟韩等)等等,而同在番禺还有商家(商衍鎏、商承祚)等。而这些家学源远流长的家族,在高等学府教育尚未普及的漫长历史中,其实是中华文化传统得以薪火相传的重要渠道。富贵往往如浮云,而诗书传家、文化教育的力量却久远得多。 
  
叶恭绰的绘画多为松竹梅兰,尤好画竹,多取元人神韵。这一点表现出深厚的文人画修养。
叶家的文脉传到叶衍兰时,达到了一个小高潮。早在越华书院就读时,叶衍兰就凭12首《鸳鸯诗》而一鸣惊人,成为广州诗坛一颗耀眼的新星,后又主攻填词,数十年苦心孤诣,终被公认为词坛“粤东三家”之一,在岭南文学史上留下重要一页。   
相对而言,叶衍兰的人生轨迹还是较简单的,他33岁中进士,曾任京官20年,辞官后回母校越华书院执教,而他的孙子叶恭绰的一生则是跌宕起伏、丰富多彩,无论功业还是学问,都是叶家集大成者。在仕途上,他曾任交通部长、交通银行总经理、财政部长等职,在工程、金融、财政管理方面长袖善舞,他一生经历了晚清、北洋政府、国民政府、新中国四朝,均曾任高官,而在每一个历史关头,他总能准确把握历史潮流并调整人生航向,成就不同的功业,在政治上不可不谓有大智慧。而叶恭绰更是一位文化巨擘,其书法是北碑南帖于一炉,其画作深得文人画的古典之美,其诗词雄姿壮采;他是杰出的文物鉴赏家、收藏家;他是著名的教育家,创办了交通大学,也培养了大量书画艺术人才;他还是著述等身的学者,对文学、文博学、佛学敦煌学、书画等均有独到研究……   
叶恭绰的字雄劲而不霸悍,秀雅而不纤弱,“采花成蜜不留痕”,卓然成家,篆、隶、楷、行、草五体俱精。
有趣的是,叶衍兰、叶恭绰祖孙俩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其实非常少,1881年叶恭绰出生于北京,这时叶衍兰已弃官回广州任教多年,而在叶恭绰16岁时,其祖父便已骑鹤仙逝。其间的聚首大约也只有家庭团圆时,可以说,叶恭绰受到祖父的耳提面命的机会并不太多。然而从学问到精神风骨,叶氏家族都得到了极好的传承。叶恭绰涉猎面如此广博,其实来自于家学渊源,叶衍兰诗文书画均相当出众,而对金石考据也相当精通,叶恭绰是把他的历代家学发展到了极致。叶恭绰在乱世之中一生为保护祖国文物不外流而费尽心力,抗战中在日寇和汉奸的威逼利诱下宁折不弯,这种爱国热忱的形成也受其祖父的深刻影响。       
在叶恭绰同时代,文化大师辈出,如章太炎、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等,他们的渊博学识都令人叹为观止,考究他们的成长历程,无一例外都是幼年起便博览群书,练得极深的“童子功”,而且许多还有深厚的家学渊源。回望那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常有学者在反思今天为什么已没有诞生这样的大师的“土壤”,而教育制度设计的严重缺陷无疑是最重要的原因。   
今天我们看到叶恭绰博大精深的学问和卓越的成就,也许感觉有点沮丧,因为今人穷其一生恐也难以企及他在某个领域的高度;但换个角度想又令人振奋,因为在他身上,能看到一个人的潜能竟然可以这样近乎无限地被开发。
 
地理记忆
越华书院渺不可寻
  
叶衍兰早年就读于越华书院,并于在学期间以《鸳鸯诗》而名闻一时,而晚年辞去京官南归后,出任越华书院主讲,培育了大量英才,他一生可谓与该书院有不解之缘。   
越华路正因越华书院而得名
据介绍,今天的越华路正因越华书而得名,成立于清乾隆二十年(1755年)的越华书院,原址在布政司后街,即现在的越华路。广中路、正南路一带。1903年,越华书院改名“广州府中学堂”,若干年后渐衰落乃至被拆除。由于越华书院的特殊影响,故1920年扩建马路时称为越华路。       
目前,记者来到越华路一带寻访,但当年名著一时的越华书院的一切都在沧桑岁月摸得了无痕迹了。在越华路与正南路交界处,有一颗年古榕,也许,这一带只有它曾听过越华书院的琅琅琅书声。
       
艺博院 留斯人痕迹
     
叶恭绰长寿达88岁,但这位广东籍的名人一生真正生活在广东的时间却十分有限,只在1923年出任大本营财政部长(不足一年)和在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曾在广州短期住过。今天,他在广州的故居等已无从寻觅了。   
经过多方打听,记者终于找到叶恭绰他故乡的一些痕迹:在广州艺术博物院,有他所捐赠的一批珍贵文物。据艺博院保管处的李焕珍女士介绍,艺博院创立之初,曾向海内外收家征集与广东有关的文献,而叶恭绰慷慨了37件他珍藏的岭南书画家的作品。   
据李焕珍介绍,叶恭绰捐出的文献中,有明代梁元柱作的《迎风竹》图轴、明末清初的《南园诸子送黎美周北上》图、《黎遂球送区启北上》图册等等,这些明清时期的书画作品在广东今天的馆藏中都是十分罕见而弥足珍贵的。
 
人物辞典
叶衍兰:从军机章京到书院主讲
【诗词·翩翩绝世才】
   
作为叶氏家族家学传承中的重要一环,叶衍兰今天多以诗词而名于后世。他祖父叶仁厚与顺德县诗人张锦芳、黎简(号=樵山人)合称“后三子”;父亲叶英华工花卉画和填词;而到叶衍兰,更成为了“粤东三家”之一。   
叶衍兰,字南雪,1823年生于番禺。少时就读于越华讲舍,当时写了12首《鸳鸯诗》,其中一首写道:“文采翩翩绝世才,栖身池馆亦蒿莱。湖边翡翠伤心侣,江上芙蓉薄命胎。云水为家双宿惯,华被服五铢裁。生涯毕竟烟波好,不羡鲸鱼跋浪开。”这12首《鸳鸯诗》,大得同时代诗人文士的热情赞赏,广州各诗社纷纷传诵。从此,叶衍兰便成为全城注目的青年诗人。   
叶衍兰后来转益多师,博采众长。曾经向乡先生张维屏学诗,后又主攻词,早年追步姜夔、张炎的清雅词风,谭献在《复堂词话》中评叶衍兰的词,称其“绮密隐秀,南宋正宗”。不过,在晚清政治腐败,民生凋敝之时,花间月下,诗酒流连,所感不过个人遭遇、自叹平生,确实不合时宜,他的词在思想内容上仍属贫乏,与当时的大环境格格不入,这一点他也有所感。所以其词常不如其诗那么明朗称健。汪瑔在《海云阁诗钞》的序中,评叶衍兰的诗曰:“海云阁诗清而实腴,丽而有则,富于藻采,而性灵不为所掩;严于格律,而才气不为所拘。”   
不过,他后期的词反映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事实,词风在婉曲中又含有悲慨。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我国北洋舰队全军覆没,举国震动。当时的叶衍兰已过70岁高龄,但所填《菩萨蛮》十阙,抨击时局,全国传诵。
 
【平生·乌帽抗尘埃】
   
1852年,叶衍兰中举,四年后中进士,任户部主事至军机章京,专事文字辞翰功夫,在京为官20余年。他廉洁奉公,杜绝贿赂,闲暇时问与京中名流诗酒酬和。   
叶衍兰不顺从权贵,在仕途并不太得意。《将出都门感赋》中,有“频年学士画胡芦,赢得霜华鬓影疏”一句,表示有了觉醒;而“不分蛾眉谣诼甚,何如归去结吾庐”,则表示了难忍造谣毁谤,宁可辞官不仕而回家的决心。据汪兆镛《岭南画征略》记载,叶衍兰离京归故里时,除携带数箱书画,再无他物。   
在京师为官期间,由于接触面广,当时文人又多荟集京华,叶衍兰得到了许多锻炼和提高。同时,由于他擅长丹青,留意搜集历代名贤的画像,其中清代学者的尤为丰富,积三十年之功,得到169人171幅图像,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清代学者象传》。   
叶衍兰另一成就在于教育,他辞官归广州后,主讲于越华书院,他奖掖后进,培养了诸如商衍鎏、潘飞声、冒广生等人才……他与弟弟叶衍桂、儿子叶佩王仓同为粤中名流。著有《海云阁诗钞》、《秋梦庵诗钞》、《秋梦庵词》。
 
【功业·辛劳冀少功】
   
清光绪七年(1881年)番禺叶氏这个书香门第又添一传人——叶恭绰。在深厚家学的熏陶之下,自幼聪颖的恭绰七岁即能诗文,十五岁那年他昕作的《咏蚕》诗有句“作茧忘躯命,辛劳冀少功”,足以概括他一生之志。   
叶恭绰所走的也是当时读书人通过科举进入仕途的套路,但与一般传统文人不同,在风云变幻的十九世纪末,他的仕途却烙上了近代工业化的深刻印记。他十八岁应童子试时,正值办实业方兴未艾,敏锐的叶恭绰以《铁路赋》取为第一名,仿佛是预言,叶恭绰从此与铁路结下不解之缘。   
1902年,叶恭绰入京师大学堂仕学馆学习,之后在湖北做过教员,1906年捐通判从此步人仕途。清末曾任职邮传部,之后在铁路总局从科员做起,一步步升到承政厅厅长、铁路总局提调,曾参与修建京汉铁路,还是主持修芦汉铁路的督办。   
辛亥革命后,历任北洋政府交通部路政司司长兼铁路总局局长,交通总长兼交通银行总经理等职。经历了北洋时期的历次政权更迭,曾因反对袁世凯称帝而被撤职,张勋复辟时,出任段祺瑞的讨逆军总部交通处处长,之后历任靳云鹏、梁士诒、颜惠庆三内阁的交通总长,成为梁士诒为首的政治团体“交通系”的第二号人物。   
在清末民初的交通发展史上,叶恭绰功不可没。而他在外交上,叶恭绰也颇有远叶恭绰:从交通总长到文史馆长之识,1916年,第一次世界大战战火正叶力主加入协约国作战,在当局摇摆不定时,他与梁士诒组织“惠民公司”招募二十万华工,开赴欧洲,“以工代兵”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因为这个决策,使中国后夷得了“战胜国”身份,争回不少列强在中国夺得的权益。……抗日战争爆发,叶恭绰迁居香港。香港沦陷后,日寇及汉奸想利用叶的巨大声望,威逼加以利诱,许以“广东省长”、“华南政府主席”等高官厚禄,叶当时虽贫病交加,却保持气节坚拒不出。之后汪精卫汉奸政府又派人来找他,他仍是置之不理。新中国成立后,叶恭绰从香港回到北 历任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文化教育委会委员,学央文史研究馆副馆长、全国政委员等职。
 
【书法·兼北碑南帖】
 
明清以后,中国的书法主流逐渐陷入台阁体”的桎梏,即为了考取功名而以乌、光方等为标准的端楷,失去了创新活力。清康有为大力提倡魏碑,他有诗云“北碑南帖谁兼之,更铸周秦孕汉碑。昧昧千秋谁作者?小生有意在于斯。”表示他要集古今书法大成,但康有为有意为之却未能做到,叶恭绰却在无意之间做成了。叶恭绰幼年初临颜真9即《多宝塔碑》,而泛临各家,碑帖并习。他又藏有黄庭坚书代表作《伏波神祠诗》手迹和赵孟大楷《胆巴碑》墨迹原品,他朝夕临摹,兼得二者形神。后读康有为《广艺舟双辑》甚为服膺,觉得“帖意易尽”,故沉潜六朝石刻,上溯周秦两汉,把南帖的韵致融入雄强的碑法中,参用章草的笔意,以汉隶的简朴,钟鼎文的错落去写行草,因此雄劲而不霸悍,秀雅而不纤弱,“采花成蜜不留痕”,卓然成家,篆、隶、楷、行、草五体俱精。在同辈人中,沈君默、于右任、林直勉各有所长,但都没有叶恭绰博而又精。   
叶恭绰的绘画多为松竹梅兰,尤好画竹,多取元人神韵,这一点表现出深厚的文入画修养。他的创作主要表现自己的气质和人格,遵循的是古典文人画所强调的静气、文人气和古典之美。   
叶恭绰对艺术史的贡献不仅在其书画上的造诣,在二十世纪中国艺术发展的进程中,他是一个杰出的组织者和领导者。比如他1920年支持金城、周肇祥等人创办中国画学研究会,1929年组织筹办中国首次全国美术展览会,1931年组建“中国画会”……新中国成立以后,叶恭绰由于在文化界的声望,出任北京画院院长,与许多著名国画家一起,“精研古法,博取新知”,培养了大批的绘画人才,开创画院初建时期的辉煌。
 
【诗词·合贺周苏辛】
   
虽然也许没有书画成就那么高,出生在诗词世家的叶恭绰仍可谓现代诗坛词坛一位巨子。《点将录》称他“词学世家,席丰履厚…为并世词流所不及”,比为“天富星扑天雕李应”。   
他自幼除家学熏陶外,还深受近代词宗谭献的教育,以后又受到朋辈如周孝臧、况周颐、文廷式等词人影响。朱庸斋《分春馆词话》中对他一生的词风有所概括:“玉甫(即叶恭绰)为吾粤晚近词家巨子,博雅嗜古,为词精且多,少作缠绵悱恻,迫近方回(即贺铸);晚年一冼绮罗芗泽之态,雄姿壮采,合贺(铸)周(邦彦)苏(轼)辛(弃疾)为一手矣”。评价可谓极高。
 
【文博·报国心似铁】
   
与那些囤积居奇、待价而沽收藏者不同,叶恭绰的收藏目的更多是“研究乡邦文化,发扬民族精神”,一生致力于保护祖国文化遗产,使之不流入外国人之手。1919年前后,曾有美国商人欲出资5万美元买走西周晚期青铜金文的经典之作毛公鼎,叶恭绰得知后设法将鼎留在国内。抗战期间,日军拘捕他侄子叶公超迫他交鼎,他巧妙请人仿造一个搪塞过去。后因生活困顿无计,他将毛公鼎低价卖给富商陈咏仁,但订下协议让其抗战胜利后捐给国家。因叶极力保护,毛公鼎终留在国内,解放前夕被带去台湾,现存台湾故宫博物院。   
西周晚期青铜金文的经典之作毛公鼎,曾屡受列强垂涎,由于叶恭绰的极力保护,终得以留存国内。
 叶恭绰所藏的王献之《鸭头丸帖》,系王献之给友人的便札,非常珍贵。解放后叶恭绰将其捐给了上海博物馆。
他曾极力推动成立上海博物馆,后来还把重金购得的稀世珍品——晋朝王献之的《鸭头丸帖》真迹,慨然捐献给了上海博物馆。八十岁后,他又先后将毕生全部收藏的典籍、书画、文物重器等都捐给北京、上海、广州、苏州、成都等市有关机构,以垂永远。
 
佳话
祖孙接力谱就《清代学者象传》
   
叶氏家族从诗词书画到全石文物鉴赏等,都有家学渊源。而《清代学者象传》这部集书画与学术于一身的力作,由叶衍兰、叶恭绰祖孙共同倾力搜集而成,是祖孙在文化传承上的一个典范之作。
   
由叶衍兰,叶恭绰祖孙共同倾力搜集而成的《清代学者象传》
毛泽东1953年写给叶恭绰的信,内容为:誉虎先生:承赠清代学者画像一册,
业已收到,甚为感谢!不知尚有第一集否?如有,愿借一观。顺致敬意。
这部清代学者画像汇编的构思源于叶衍兰.他在未入仕以前就因为喜好书画的缘故而特别留意搜集历代名贤的画像,其中又以清代学者的画像为多、入京做官之后,叶衍兰交游广阔.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画像真本,并从中精心挑选,因此藏品日富,三十年搜集到169人的17l幅画像,叶衍兰还为每一位像主撰写了小传,遗憾的是叶衍兰没能等到该书的刊行就去世了。l928年方由叶恭绰交上海商务印书馆影印.编为第一集叶恭绰在随后的二十余年,致力于弥补祖父的遗缺,又陆续搜集得二百余幅画像,于l 953年自费影印问世。编为第二集,小传因“不易着笔”而作罢。   
在传统学术发展史上,清代学者拥有重要的地位,卓有成就的学者层出不穷。今天我们能够从栩栩如生的画像中得以一睹他们的风采,不得不感谢叶衍兰、叶恭绰祖孙的嘉惠。
 
逸事   
张大千押宝,叶恭绰还帖逸事   
张大千押宝,叶恭绰还帖
   
国画大师张大千视叶恭绰为最尊敬的师长之一,他们的交往中足见也为朋友仗义疏财的一面: 张大千年轻时有段时间沉迷赌博,常常拿家中值钱物事抵债。张大千的曾祖父传下~部唐拓的王羲之《曹娥碑》,帖上有唐代名人崔护、韦皋等七人的题跋,曾由项子京、成亲王先后收藏,且都附有详跋,真可谓价值连城。有一次,张大千赌博输得一败涂地,欠下巨额赌债,输红了眼的他竟把这“传家宝”抵债以图翻本,等冷静下来时已追悔莫及。张大千对此痛悔,从此下决心绝迹赌场。   
几年后,张大千的母亲弥留之际,提出要看看唐拓的《曹娥碑》才能闭目。张大千生怕慈母饮恨而去,但碑帖又不知辗转何人之手,正急如热锅蚂蚁之时,叶恭绰来访了。听完叙述,叶恭绰指着自己成该碑帖正是为己所藏。张大千大喜过望,提出优厚条件换取。叶恭绰则坚持慷慨相赠——原来叶恭绰在得知张的家传之宝赌输之后,便悄悄地用高价买回来,想找个适当的时机再物归原主。
后来,叶恭绰画集出版,年过七旬的张大千在为其写序时不惜自揭其短,把这年青时的荒唐事记下以追慕叶公高德,并言终生以不能为其守灵护墓为憾。
 
特约评论     
最后的士大夫
 
古建筑学家陈从周回忆,其著作《苏州园林》1956年出版后,早年曾借居苏州网师园的叶恭绰见书感怀,赠陈从周一幅字并有小序云:“‘从周陈君,博学能文,近方编志昊门园林.极模山范水征文考献之功,记洛阳之名圊,录扬州之画舫。不图耄齿见此异书,顾念燕去梁空,花飞春尽,旧日巢何在,三径都荒,追维前尘,顿同隔世。适承以佳楮属书,录杜诗以应,亦聊写梦痕而已。”  
 一般人谁知道,这篇以流丽之辞写沧桑之感的小小应酬文字,竞出自曾任北洋政府交通总长(相当于以后的部长)、孙中山大元帅大本营财政部长兼建设部长的政坛元老?    叶恭绰可称中国古典式士大夫的典型。所谓“士大夫”者,既是“士”,也是“大夫”,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兼知识分子和官僚于一身。叶恭绰入仕于清季,腾达于北洋,为梁士诒旧交通系集团要员:上世纪30年代退出政界,致力于艺文学术,巍然为一时名流。他诗词书画无所不通,精于词学,富于收藏,搜求文献保护古物更不遗余力,用现在习惯的说法,是一身而蓑诗人、诃人、词学家、书法家、画家、文献学家、收藏家、社会活动家等文化身份。叶恭绰平生酷似其祖父叶衍兰,早年从政,晚岁治学,进可以为达官,退亦仍是名士。       
我们必须了解,北洋政府虽易帝国为共和,但在行政人事上仍多承旧制,古典的“士大夫政治”余绪未绝,故当时像叶恭绰那样雅人深致的政客不在少数;直到国民党统一中国,“党人政治”乃至“武人政治”取代“士大夫政治”,具有高度文化修养(尤其是古典文化修养)的官僚遂渐稀有;等到青天白日旗又换成五星红旗,“无产阶级政治”横绝一世,代表新旧有产阶级的“士大夫政治”终成绝响。   
叶恭绰生平还有一点值得特别留意,即他在76岁高龄时被打成右派。反右的主要打击对象是活跃于上世纪四十年代的民盟群体,而叶恭绰不仅政治辈分极高,作为“文史馆”系统的文化名流(先后任中央文史研究馆的副馆长、代理馆长)也与民盟群体并无瓜葛,而且跟毛泽东还有私交,何以竞不能全身而退?到底他在“鸣放”时又发表了怎样的“反党言论”?  
 至今为止,似乎看不到关于此事的任何具体材料,涉及叶恭绰的有关记录,至多不过一语带过。对现当代知识分子个案最熟悉的谢泳先生也只是说:“……叶恭绰成了右派,在他这个年纪的文化老人中,这是不多见的,不知是何原因。”还不到五十年,就已经“不知是何原因”了。叶恭绰那一辈人以及与他们有关的历史,竟消逝得如此迅速!   
“知识分子”永远都有,但“士大夫”却未必会再有了。我们今日回顾叶恭绰那一代名士,亦正如叶恭绰忆念过去的苏州园林那样,“追维前尘,顿同隔世……亦聊写梦痕而已”。   
叶恭绰逝于1968年文革期间,生前遭多次抄家,所藏文物图书片楮无存。1979年落实政策发还抄家物品时,他惟一的女儿远在加拿大,人没有回来,只捎回来一句话:“什么东西都不要了,连灯草胡同自家的房子也不要了。”这是恨到极处的决绝。   
什么东西都不要了,只有梦痕挥之不去而已。      
 顾斯齐
 
本版撰文(除署名外)/本报记者严家森 实习生马潇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资料图片 

下期预告   
 
广州彩瓷,以色彩华丽、构图严谨、绘工精细著称,300多年来一直是我国外销陶瓷的主要商品之一,也是清代皇家贡品。二十一世纪的年轮只是轻轻地刻了三圈,然而老派的广彩大师们在这个时候已经纷纷远离了自己的故土,或者带着祈祷远离了这个世界,余者只能在孤寂中无力地坚守着最后的营盘。敬请关注明天的《广州地理》。     
特别鸣谢:省立中山图书馆地方文献部提供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