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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消逝的行业·行业街·扎花灯]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盏灯
发布时间:2010-05-21 09:09:48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03-9-25
心灵地图
曾经照亮暗夜的光在慢慢熄灭   
 
小时候点过灯笼的人都知道,蜡烛在燃尽之前,还有瞬间的明亮闪耀,然后便是等待黑寂。   
传统的花灯,必定是春、秋两季装点节日的精彩配饰,闹元宵的、贺中秋的,都离不开应节花灯的五彩斑斓。孩子们提着灯笼穿街过巷,微弱的烛光聚合在一起,照亮了每年的不眠佳节,同时也照亮了童年的梦想。提着灯笼打闹的孩子,自然不知道长大之后必须面对的人情世故以及工作疲倦,拼了命地玩耍,企图用花灯来照亮每一处阴暗,或是搜寻奶奶妈妈在童话故事中提到的忽然宝贝,闯着、闹着、搜寻着,年复一年,于是成了胡须满面的老人,在静谧的月光下看着自己的孩子、孙子穿梭于以前曾经嬉闹过的小巷之中,闭目祷告合家团圆的寄托,回忆过往无忌童年的悠然自得。   
 
灯在一个人的童年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但是,这样精致的手工纸做灯笼已几近绝迹了。

这种朴素而调皮的传统,千百年间有条不紊地循环再续,即使是崇尚单门独户的现代家庭也无法拒绝喜庆浓郁的天伦之乐。然而佳节依旧,花灯的形式却无法再如从前般一成不变——新派的玩具灯笼,用电棒和塑胶模仿五彩花灯的面貌,更加上电子音乐,同样可圈可点,甚至更加安全省心。成批成批的工业造物充盈着市场的每一个角落,如今的孩子已经不再懂得那种复杂的在灯笼里头粘蜡烛的冗长工序了。蜡烛被电池和灯胆所取代,竹篾编造的老式灯笼也被价格低廉而款式新颖的塑胶花灯湮没于月夜之中,细想一下,大约有十年光景没有在广州见过孩子们提着过时的老式灯笼闹节了。   
坐着摩托车在中秋还没有到来之前寻遍了整个花城,期望能够在狭窄小巷的门缝里头瞥见一盏曾经风情万种的手扎老灯。然而即使带着孩子的寻宝心态仔细搜索,最终却没有惊喜的发现,老灯沉默是金,躲藏在老人家中的樟木栊里头不显山露水,倒是小朋友手中的新式响灯延续了古典的风俗,让追寻者不至于为传统的老去而感慨万千。仅存的遗世老灯就像是燃尽之前的烛芯,只在老城区的屋檐底下静静地等待最后的闪耀,如此张望过去,不用几年这些老灯便会伴随老城的拆建而完全隐没了。命,这也许就是老灯的命,毕竟灯如主人.自然有它的去处,又何必为计划中的消退而挥泪送别呢?
曾经看见垂老的古董房子在声势浩大的铁臂之下变成缥缈的碎末,于是引来文人的叹息之声,还挥笔辑录了惜吉的感慨。如是者又遇见了即将隐世的传统手工扎灯,这一固倒是完全没有同情的心态,倒是猎奇的冲动占据了上风,把一切眼见之实记录下来,也为故旧风物日渐老去的末路上添记一笔“顺风”,毕竟符合“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怀旧胜于感叹,窃喜胜于悲情,有幸目睹了末代艺人用遗老的手法亲自扎灯的全部过程,也算是新生之代的荣耀了。   
惟一的可惜之处,是无法和知根知底的手艺老人面对面交谈,老灯的存世之年屈指可数,而老人的忆旧言辞却无法笔录收藏,终究是寻访的遗漏了。不过据说广州附近的佛山、顺德以及偏远的潮汕地区,这门手艺还依旧吃香,日后倘若真有机会,或许能够在异地多添见识,为本地式微的行业添加补漏的一笔,完成未竞的搜寻。
 
行业地理
小巷变通途 大师去无踪
  
很早就听说广州有一位以扎灯为生的老人,约莫记得姓名是“梁清”,于是邀约了知情的熟人带路引见。荔湾湖公园正门北面的民居,原本是西关的重地,也是血统纯正的本地居民驻扎的营盘,昔日老街小巷蜿蜒曲折,密密麻麻的民宅之中有不少隐世的高人在此浅斟低唱。驱车赶往名日“刘家祠”的老巷,期望能亲见老人的脸庞,可惜原来的民宅入口如今却变成了宽敞的通车大道,路边的旧宅也一并被拆除,只有还没规划的一小片老宅苟延残喘。旧路突变,知情人一下子也迷失了方向,我们唯有沿途一路打听,终究无法得知老人搬迁的去向。   
粱老伯扎灯笼在广州是颇有名气的,据说每年的春节以及中秋期间,老伯都会拿着自己扎制的灯笼上街叫卖,具体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西关的仁威庙,另一个是黄埔的菠萝庙。 
在大马路的滚滚红尘中.丝毫找不到过往的痕迹
  
如今老广州人还有这样的记忆,逢年过节的时候,市内各大寺庙都是花灯摊档最集中的地方,人们到寺庙上香祈福,顺便也给孩子买一个应节的灯笼。最出名的要数净慧寺,即现在的六榕寺,据说苏东坡曾来寺游览,见寺内有老榕六株,欣然题书 “六榕”二字,后人遂称为六榕寺。清代重修六榕塔之后,民众在元宵、中秋之夜悬花灯塔上,绚丽异常。因而六榕塔又称“花塔”。重修的六榕塔仿照宋代的旧貌,但各层琉璃瓦檐则改为清代样式,塔内朱栏碧瓦,丹柱粉墙,遥望犹如冲霄花柱。每逢过节,寺庙之前摆卖香烛和灯笼的摊档各占一半,好不热闹。   

以前扎灯艺火较为密集的大新路,现在除了挂在街头的几个红灯笼外,再也找不出一丝与花灯有关的联系。

 

以前广州的花灯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纯粹用彩纸黏糊的百褶灯笼,另一种是用竹篾编织、纸绸封盖的竹编灯。前者由于制作简便,至今仍然常见于市面;后者则命途迥异,手扎工艺复杂而耗时,生产规模远远达不到现代工业的标准,所以逃脱不了过早被淘汰的命运。手扎的竹灯可以根据不同的造型而设计,结构复杂的大型宫灯、走马灯都必须用竹子编织框架,这种花灯的价格自然比较昂贵,特别是尺寸较大的编灯,往往只有达官贵人的府邸才会购置,而贫民百姓则只有买小型的果灯和动物灯张罗过节。
 
寻找之旅
纱灯与花灯
本来我们这期广州地理的题目,是古老的行业街之一,纱灯巷本来在河南宝岗路,纱灯是 家用以照明的气灯,光亮且炽可是记者多方寻找,纱灯及纱灯巷的一切早已湮没不存 和纱灯最有关系的,就是我们节日时赏的、挂的花灯了。传统的花灯完全用手工托作,靠 嘴喷射上色.完全不同于现在的塑料制品。目前,这门工艺也快消失了。     
现在的大新路一带,据说是以前花灯艺人较为集中的地方.但在大马路的滚滚红尘中,丝毫找不到过往的痕迹。
 
人物采访
一个老人和花灯的八十载情缘
  
去年年底,广州手工艺界最老的民间艺人关根老先生,亲自制作了一个高1.33米、直径1米的特大红灯笼,委托南华西街党委献给江总书记以庆祝十六大。年逾90岁的关伯扎灯笼已经有80年光景,关伯他家从爷爷那辈起就开始从事扎作行当,到他时已是第三代。1925年关伯才刚刚16岁的时候,就跟父亲学扎狮,扎宫灯等。尽管关伯父子手艺娴熟,但在解放前也不得不为“饱肚”而苦苦挣扎,解放之后关伯一直在同福西路255号地下开铺扎竹,卖狮头、卖花灯,生意最旺的时候店面有十米宽,直到文革之后才因各种原因萎缩,但关伯仍一直坚持扎作工艺品。也许是与关伯没有缘分,登门拜访的时候得悉他已经出外旅游,无法亲自接受记者的采访。不过关伯的传人,也是他的保姆陆燕红女士还留守原地,通过陆姨的指点可以了解扎作老艺人平日的生活以及扎灯的“秘技”。只要有一口气,就不放弃扎灯。
记者(以下简称记):关伯90多岁还能亲自扎灯吗?
陆燕红(以下简称陆):关伯身体一向硬朗,而且生活非常有规律,他曾经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坚持扎狮、扎灯。关伯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先要到江边散步并到附近的茶居喝早茶,十点准时回家睡半个小时,然后起来扎灯。中午也要休息一会儿,下午大概扎两个小时左右,晚上六点准时睡觉。这几年关伯身体状况开始变差,主要是腰骨疼痛,扎竹要弯腰,这也是职业病吧。   
记:关伯有没有正式的传人?
陆:他没有正式招过徒弟,但他的子女基本上都会扎灯。只是后来他的子女都到香港及海外去了,没有人能够继承他的工艺,我平时伺候他的生活,所以他就把扎灯和扎狮的技巧传授给我。关伯虽然性格开朗,但是思想却比较保守,有一些扎竹的精巧技艺他不会随便传授,直到今年他才把全部的技巧告诉我,希望这个行业还能保持下去。
   
不用手工便不能制出原汁原味
  
记: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为什么还要用人工喷壶这种落后的工具呢?
陆:其实关伯也试过用喷枪来代替喷壶,但因为灯纸太薄,喷枪很难掌握,稍不注意便会穿洞,所以他一直坚持用喷壶。这个喷壶是关伯特地叫打铜师傅帮忙制作的,原理和旧时的老式喷雾熨斗相类似,但关伯自己作了一些改良,所以效果非常好,着色有磨砂的质感。   
记:关伯制作的花灯是按照传统的样式还是有所创新?
陆:他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看见什么都想用竹篾编织出来。传统的花灯有杨桃灯、月光灯、大彩灯、鲤鱼灯、宫灯等等,都有基本的样式。后来关伯觉得款式落伍,就用自己的方法进行创作,解放之后他制作过五星灯、洋石榴灯等等,后来他还想扎单车之类的新鲜事物,框架都已经搭好了。   
记:手工扎灯有没有经济效益?
陆:其实手工扎的花灯售价很便宜,一般各种款式的小型水果灯也就是15块钱一个,最便宜的小月光灯卖10块钱,最复杂的大型七彩宫灯和大月光灯也只是卖150元,这个价钱十多年都没有变更过.做花灯很花功夫,小型的灯一天都做不成20只,而且成本也不便宜,比如做小兔灯,我们用的是真兔毛,一斤就要20多块钱。扎灯没有什么利润,关伯以往主要是靠扎狮头维持生活,只是一年春秋两季为了方便老街坊才特地做一批花灯应节。
   
工艺解密
每一根竹篾都划过艺人的手掌
 
寻访制作花灯细节的时候,恰逢关老伯云游海外,遂邀请了老伯的传人陆燕红女士现场演示扎灯的技巧。陆姨今年退休在家,一心研习扎作的技艺,“每一根竹篾都要经过亲手试探,以不生刺、不扎手为标准。”陆姨介绍花灯制作第一步时如是说,由此也可见传统艺人的一丝不苟了。
   
 
扎灯先要用竹篾造架。市面上没有现成的竹篾,所以每一根篾都要亲手劈削——买回来的竹子一般有手腕般粗细,用竹刀对半劈开竹子,然后再对半细分,如此重复下去直至达到符合要求的尺寸。严谨的艺人,每削一根竹篾都要亲手试探一下边缘是否扎手,手工好的一刀下去便能够削出粗细一致的直条竹篾。   

有了竹篾便能够扎框,陆姨的手法是,能够用一根竹篾完成的结构绝对不会用两根篾来接驳,这样做可以减少驳位的数目和规模,完全利用竹子的张力绷紧灯笼。一段长长的竹篾,要用钢钳折弯以制造角度,扎灯艺人有一种老尺专门用来量度折竹的长短,这种尺子和普通的市尺并不相同,老尺的九寸相当于整一市尺,这是手工艺人特殊的工具了。
 
  
折好竹篾以后,便要开始捆扎。不同造型的灯笼有不同的框架,简单的月灯、寿桃灯只要十来根竹篾便可以完成,复杂的宫灯、走马灯、鲤鱼灯则要多花点功夫,接驳竹篾的地方也随之而增加。捆扎竹篾用的是浆糊和砂纸,陆姨用的浆糊是关老伯亲自熬制的,用的材料是普通的面粉,至于砂纸,用的则是银行捆钞票的那种质料。一整张的砂纸买回来之后,用剪刀分隔成无数的小段,捆扎的时候用手指沾一点浆糊涂抹在接驳处,然后一边把小段砂纸搓成细条纸绳,一边把两段竹篾扎紧,还要一边添加浆糊。别看功夫简单,却是繁杂重复,扎一只最简单的灯笼也要十多分钟。


框架搭好之后便要蒙上蜡纸或粗绸。蒙蜡纸也有一番考究,先要用水喷湿纸面,使得纸张呈半软化状态,然后趁纸还没有晾干,便铺在框架之上。手扎的灯笼有各种造型,小兔灯、鱼灯、莲花灯等等,要由许多弧面组成,如果直接蒙上干纸,弧面则无法平整。软化的蜡纸在晾干之后自然绷紧,与框架形成统一的整体,结构非常紧凑。  
 
上色

上色则是制作花灯的点睛之笔。给花灯上色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笔描画线条,另一种是用喷壶上色。关老伯的喷壶结构既简单又科学,两根铜制的细管成直角构造,一管插在颜料罐中,另一锥形管则用于吹气喷色。只见陆姨一手执喷壶,一手执花灯,含一口气然后用力喷出,颜料遂依从气流的路线急速进发,形成雾状着色在蜡纸之上,色块边缘朦胧,和现代喷笔的效果基本相仿。   
最后的边料装饰工序这里就不再赘述了,唯有一点应该补充的是,手工扎制的灯笼还有精巧的设计,例如摆放蜡烛的地方,是用细铁丝绕成密罗纹的形式,刚好能包住蜡烛的下半部,却不至于轻易折断脆弱的烛身,这是普通纸糊灯笼所没有的配备。
 
广州:灯的城市
元宵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闹元宵看花灯,此时便是广州花灯最繁盛的时节。清代时,在现在的解放中路一带,新年的第一轮圆月刚刚升起,街上已人头涌涌,据民国初年《中华全国风俗志》记载,广州过去“十家则放烟花,五家则放花筒”,处处繁花四放,炮竹连天响。长长的舞狮。舞龙、舞鸾、舞象的队伍,队伍后面紧跟着“打十八”(即后来所称的“八音锣鼓柜”),再后面是手举或手提各式灯笼的居民灯饰队。“打十八”、放炮、看灯的习俗.如今在广州的郊区还依然盛行,例如碰台村如今还保留着整套八音锣鼓的装备,不过这是老前辈的玩意儿了。
 
秋灯 中秋明月夜,万家灯火时
   
秋灯没有春灯那么讲究,但也有十足的派头。中秋节,在广州有种富有情趣的传统风俗,叫“树中秋”。每逢中秋节,各家要用竹条扎灯,灯的形状多样,不果品灯,也有鸟兽、鱼虫灯,也可砌成字灯。到了夜里,就在灯内燃烛,下面再联结许多小灯,用绳系在竹竿上。然后将竹竿插在房屋高处,如平台、屋顶或高树之上。入夜,满城灯火,如繁星点点,和天上明月争辉,以此庆贺中秋,也叫“树中秋”。   
在广东,各家各户所挂的彩灯,多是自制,悬挂于门前或天台,相互品评、取乐,各尽其能,极备奇趣。普通的有削皮橙灯、铜鼓灯、兔仔灯、时果灯、鱼虾灯、鸡公灯等。比较有趣的,有飞机、大炮、火船,图案多样,如天姬送子、八仙贺岁、三英战吕布等,应有尽有,最大的可及一丈。都是用竹篾扎架,裱以彩纸或丝绢等,内则点上蜡烛,光可映射出来,亦有装上电灯,更为耀目,五彩缤纷,远近可赏。是日一到黄昏,无论大街小巷,屋檐瓦顶,骑楼天台,莫不火树银花,万紫千红,光如白昼。灯下满陈果饼,秉烛焚香,直到月上当空,全家围坐共食。或则三五成群,高谈阔论;也有情侣双双,细语如丝;小童则在街上持灯嬉戏,蹦蹦跳跳,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广州应节秋灯,市面上最多最全的是六角、四角、圆柱、球形的纸制小灯笼。其余飞龙、金龙、彩凤、飞马、孔雀、麒麟、金鱼、战舰、帆船、花篮等数十种,造型生动,五光十色。万紫千红的中秋彩灯,让夜晚的广州城,与明月争辉,同银河共灿。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杨湛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黄皓
 
下期预告:
 
在荔湾区恩宁路上,矗立着一个全世界华人侨胞都耳熟能详.神往眷恋的传奇式建筑一一八和会馆当年八和会馆像一座“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娱乐城,灯饰璀璨.夜夜笙歌,粤剧红伶名优竞相登台献艺、接戏卖戏,戏迷票友“追星族”们更是欣喜若狂地听戏点戏、捧戏欢戏八和会馆的昔日神话,令存留至今的恩宁路成了一处令人心驰神往的“粤剧之街”西关也因此被称为“粤剧粤曲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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