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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画卷] 李研山(1898-1961) 新学洗礼 却选择传统 息心静气 成笔墨大家
发布时间:2010-07-08 10:00:47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09-5-28

简介

 

  李研山(1898-1961年)字居端,新会人。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少爱好诗书画。少年时就读广府中学,并拜美术师潘至中为师,课余常到潘家习画。1919年,入北京大学法律系。毕业回粤,任职过法院,后专心从画。1931年,被聘广州市立美术学校校长。后转于香港、澳门、湛江等地,晚年隐居香港,亦授徒。

画论

 

  “国画研究会”成因再探

 

  历史表明,1925年出现“国画研究会”是在大时代众多因素影响下应运而生的产物。

 

  首先,1898年清政府在“甲午战争”输给了日本后,《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之后中国进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中国人民所蒙受的灾难是空前的。尽管中国和日本一衣带水,但从19世纪末以后,日本军国主义一直没有停止对中国的侵略。1908年2月5日,日本船只“二辰丸”因私运军火而在广州九洲洋面为广东的炮舰捕获,由于日本国旗被御下而引起了一连串外交风波,无能的清政府为此而向日方道歉、赔款及惩官等,此举引起了广东人民的强烈不满。其后粤人群起响应旅沪粤人所首倡的抵制日货,1908年3月19日数万人于广州举行集会,调查日货且将之定名为“国耻纪念日”,20世纪的中国首次抵制日货,肇始于此!

 

  高剑父、奇峰兄弟于1908年从日本返国,高剑父于广州西关的个人画展也于此时举行。

 

  继1912年高氏兄弟在广东军政府的支持下于上海创办《真相画报》,雄心勃勃的高剑父一度投入振兴中国瓷业的活动,以及从军于闽地及潮汕之间。

 

  其次,“五四运动”前后,广州、香港等地的青年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迅速兴起,并且已经有了一批具有初步社会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和为数众多的思想倾向进步的青年。同于1918年秋考入“广东省立第一甲种工业学校”的阮啸僊(1898-1935)和刘尔松等1919年5月30日组织和发动“甲工”等校学生3万多人游行。

 

  1920年高氏随陈炯明回粤,出任广东工艺局局长及兼任“广东省立甲种工业学校”校长,可是“甲工”出现学潮。阮啸僊《改造日记》称:“事缘本校自高剑父接任校长以来,已经数月,校务废弛”,后来因问题也未见处理解决,学生请求撤换校长;或请高剑父自行辞职及废除工艺局。最后,1921年5月13日广东全省教育委员会下达命令将工艺局归并工业学校,学潮以1921年6月12日高剑父向省署辞职而落幕。在这里,巧合的是学潮的领导者又是年前“提倡国货,抵制日货”的人。

 

  学潮对“传统派”画人影响甚微,虽然由从政挫折到“皈依”艺术的高剑父在1921年12月“广东省第一回美术展览会”中先后出任筹备处处长和副会长,但国画审查员潘至中、李凤庭、姚粟若、赵浩公、高剑父及高奇峰等人中,“传统派”仍占大比数。

 

  第三,按黄大德的研究,高剑父此间“掌选画卖画之权因而得罪了不少前辈画人”是“传统派”结社的缘起之一。高剑父被认为“其作品皆购自日人而易以自己题款”,高氏作品被斥之为“原装东洋货”、“由日本泊来”和“劣货”。

 

  “保守”和“折衷”两大阵营———1923年“癸亥合作画社”和高剑父的“春睡画院”先后成立,争论遂生。

 

  1937年,傅抱石认为民国以来“中国画僵了,应该赋予新的生命。”又指出“然而回想最近的过去,虽然有几位先生从事这种革新的运动(如高剑父等)恐怕到处遇着意外的阻碍,受着传统画家们的排挤攻击。”又巧合的是,国画研究会也于是年进入尾声。

 

  还有其它原因可以细诉!但总的来说,日本因素、国内的政治气候、高剑父与拥有多名革命者的国画研究会的成立有关。高剑父后来云:“国画会从前有许多人骂我不会写画,说我的作品是舶来品,是买来落款的,请人代笔的。后来我出席挥毫数次,那谣言就不攻自破了。”我一直在想,高剑父或许在不适当的时刻,展出了带不适当的日本因素的作品。但实情又是如何?颇费人寻觅和神往!

 

  专家圆桌

 

  画艺诗、书、画皆“绝”

 

  《广州画卷》:李研山有何画学成就?

 

  魏祥奇(广州美术学院美术研究所研究生):李研山早期的画学活动主要与广东国画研究会有关,而论到其画学成就,则主要体现于1940年代之后,有论者认为李研山是为“全国研究和发展中国传统绘画艺术少数最有成绩和贡献的画家之一”,我亦同意此看法。对于传统山水画的制作,尤其在当时的粤港画坛,主要是由李研山、赵浩公、卢振寰、姚粟若、张谷雏、温其球、潘致中、李瑶屏、冯湘碧、黄君璧、卢子枢、卢观海诸画人继承,由于潘致中、李瑶屏、姚粟若、温其球等画人相继于1940年代之前谢世,而李研山此时得到较为舒适和安逸的创作环境,更由于其勤于制作,在广东和香港画坛极受推崇,画学地位显赫。尤其是李研山具备较为深厚的传统思想基础,便有诗、书、画“三绝”之誉。

 

  寓居香港之时,张大千、陈仁涛、黄君璧、溥心畬等与之均有频繁的画学来往,尤其是相互之间交换研习古代精作收藏,为李研山的画学探索提供着十分纯粹的研究氛围。另由于李研山在收藏、评鉴古代书画文物方面颇有见地,故而粤港之地的藏家经常携收藏请其鉴赏,以至于他的日记中多有记载。李研山晚年专事画学创制,息心静气,追求“高逸”之“士气”,笔墨造诣极深,可谓大家。

 

  每遇名贤真迹便悉心研摹

 

  《广州画卷》:李研山在画、书法等方面都有较高技艺,诗词方面也有造诣。他特色如何?

 

  吴瑾(广州画院二级美术师):李研山在绘画之外,书法和诗词的造诣也相当高,可以说是具备了传统文人画家的综合素养。他自小受到严格的书法和诗词文学的训练,历代经典碑帖如王羲之《十七帖》、孙过庭《书谱》等都无不反复临摹,掌握其中技法和神韵。他的行草活泼流畅、清新飘逸。有人称他的书法出入于晋唐之间。李研山自己以为“书胜于画,画胜于诗”。但他始终是以画家的面目为人们所认识。他和很多国画研究会的画家一样,是不标榜个人风格的。

 

 

  魏祥奇:李研山早期的画风是以精细纤巧、灵秀清逸、清新雅致为主,是受到国画研究会老画人潘致中等人的影响。李研山的学画方式是先师古人,临摹宋元诸家画法入手,修练笔墨、布局等基本语言,领会传统中国画的艺术精神,所谓之“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而后有自己面目。这是一种非常传统的习画路数。而国画研究会诸画人皆有古画收藏,因此李研山得见颇多古人名迹巨制,为其奠定了画学探索和画学审美情趣的基调。民国时期,由于时代比较接近,清代诸名家真迹得见甚易,因此,李研山摹写了不少“清四王”和“清初四僧”的画作。我们在李研山遗作中即可发现,除此之外,他对于“元季四家”黄公望、王蒙、倪瓒、吴镇皆有研习,推至五代董源、巨然和尚,亦有涉及,因此可知,李研山并非局限于某个时期或某个名家,而是每遇名贤真迹,便不遗余力地进行研究,这是解释其绘画面貌千变万化的原因。

 

  思想受“五四”洗礼却坚守传统

 

  《广州画卷》:李研山在“五四”运动时期恰好在北大读书,这对他的画学思想有何影响?

 

  魏祥奇:李研山早年就读新式学堂,而后考取北京大学法律系,时值“五四”学生运动发生的时候,有资料称李研山“也参加到学生游行的行列”。也就是说,李研山接受了“新学”教育,而后来的画学活动证明他成为最为“保守”的传统思想继承者,这应该引起我们的思考:李研山在这种历史文化情境中,极大认同传统的价值观和画学品格意味着什么?或者更为“现代”的视野使李研山更加认识到坚守传统画学的意义,这与他个人的性情与兴趣极为相关,而不可否认,李研山背离了新文化和新思想的追求,选择了被斥为“守旧”的阵营。

 

  他身上有宋元千年来名画家的缩影

 

  《广州画卷》:李研山接受了新式的教育,却成了“典型的中国画画家”。如何称得上“典型的中国画画家”?

 

  陈继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博士):这要看他从业余画家成为专业画家后所具备的素质。他学问渊博,性格清高,绘画、书法、诗作俱全。作为一个画家本身的风度,诸如艺术修养态度、思想作风、生活情趣等等也深具所有古今书画家共有的特性。似乎在他身上可以看到宋元千多年来辈出的名家缩影。这大概与其长期以来研究和发展中国传统书画艺术有关系,潜移默化地令其选择了传统阵营。

 

  他很注重一些绘画思想的总结,也有自己的一套绘画哲学。其中,他认为思想是画画的重要前提。

 

  将画学思想推广到现代学校教育之中

 

  《广州画卷》:有资料中提到,李研山加入国画研究会后,积极组织参与活动,使得国画研究会参加的人更多,增到了130多人。那么李研山与国画研究会有着怎样的关系?

山水,纸本设色,367cm×123cm,1929年,广州艺术博物院

 

  魏祥奇:李研山的确是积极参与国画研究会的画学活动,这里有两个事情值得交代:第一是李研山受到喜爱书画的政要陈协之、林直勉、陈毅生等人的赏识,参与到高层权贵人物所组织的“颙园”俱乐部,这使得他在1932年能够接任市立美术学校有了权势背景;第二,1932年李研山接任市美校长之后,更加聘国画研究会的赵浩公、黄少梅、张谷雏、黄君璧、卢振寰、卢子枢、李凤公、冯缃碧、邓芬等担任国画系教务,并且成立了国画研究会市美分会,发展国画系学生为会员,并出版专刊。你所提到的会员人数增加,我想其中应该是有个时间差的问题。而李研山的画学活动和社会身份,确实极大拓展了国画研究会的影响力,并且将其画学思想得以推广到现代学校教育之中。

 

  教育中西合璧建树颇多

 

  《广州画卷》:李研山接任广州市立美术学校校长,有着怎样的教学特色?

摹李流芳山水图,纸本水墨手卷,32.4×210cm,1938年,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  李流芳是晚明山水画名手,
画法元代黄公望、吴镇,笔墨苍劲清标。此幅山水图虽题为摹李流芳,然是为远法黄公望之《富春山居图》笔意,
追求“高逸”之气。李研山晚年曾临黄公望此本,可见其山水画之宗法、意趣。 评画:魏祥奇

 

  吴瑾:中西合璧。1932年,李研山接任广州市立美术学校校长,在任内建树尤多,国画方面,延聘国画研究会中坚力量赵浩公、李凤公、张谷雏、卢振寰、黄君璧等为教授。西画方面,则请前校长胡根天再出山,还有留洋归来的赵雅庭、何三峰、陈士杰、谭华牧、关良、李桦、吴子复等为教授。

 

  在学校里,他还组织办了期刊,内容是传统现代兼容,眼界很宽松。

 

  故人点滴

 

  朋友之子忆李研山

 

  吴瑾是李研山好朋友吴子复之子,李研山解放前先去了香港,妻儿们就是曾暂住在吴子复家,随后才去了香港。

 

  不为“五斗米折腰”,专心作画

 

  吴瑾听父母说,李研山对画非常痴迷,他在北京大学法学院毕业后曾当法官。但在庭审时,他无心听那冗长的陈词,竟以原告、被告当模特,画起速写,心不在焉。

孤松清泉,水墨设色纸本,86.5×35cm,1952年,香港太乙楼藏  
此本是为李研山晚年细笔精作,似应受到元代倪云林之影响,意境萧疏、寒荒,营造孤独之逸气。 评画:魏祥奇  

 

  李研山的“法院庭长”和“市美校长”职位因政局变迁而相继没有。但其实在他的思想中早已蕴藏着决心将此生贡献于书画艺术之意了。在他一部分的诗、书、画创作中已流露出这种心情。“他这个人虽然人际交往较多,但越到后来就越淡于此,最后还隐居起来,也算是清高的人。他对钱财不看重,无心理会。到香港后,日子也过得不宽裕。”李研山认为不为“五斗米折腰”方能专心致力于诗画。在他的眼中,搞书画的人,一是作为游戏消遣,一是借此为名成为走江湖的郎中,求名取利。真正埋头苦干,认真研究,为文化艺术而尽责的人实在太少了。“我不肯入地狱,谁肯入地狱”。

 

  鉴藏书画名气大

 

  吴瑾手上现在还留有一封李研山写给其父吴子复的信。信上李研山自称“问得梅花道人吴仲圭《草亭诗意卷》”。吴瑾介绍说,那时是1952年,是李研山第二次居港的第四年发生的事。他就是凭着买了《草亭诗意卷》这幅画,在香港鉴藏界轰动。“别人都不敢问及那幅画,怕是假的,他觉得是真的,还找了很多文献来证明。”之后,就有很多搞收藏的人找他鉴画。有一个很有钱的人拜他为师,实是请他鉴画。他找李研山借了吴镇的画回去看,他认为只要出高价,李研山就一定会卖给他,就私自在画上盖了印章,以表示那画由他藏了。李研山坚决不卖,把画要了回来。

 

  1961年5月,李研山去世的消息从香港传来,吴子复的悲泣无以言状,他默默地为老友题写了墓碑。十二年后,李研山后人及其在港友人弟子合议选编《李研山书画集》,吴子复闻讯,奉上素雅劲健的白描《石溪壶馆主人遗像》,题赠“允金禾世讲孝念”。

 

  学者陈继春谈掌故

 

  香港抗战时期,辗转几地

 

  李研山是国画研究会的中坚人物,1938年10月左右,由于日本侵略军入侵广州,按李研山外甥女区天香校长的说法,他是由广州避居于澳门的,其后前住香港。李健儿(著《广东现代画人传》)1941年称其“倏来倏往于香港澳门间,治画而已。”也有记录称其先到香港,然后去了澳门,抗战结束后,回到老家。

 

  1941年12月香港沦陷前后,他在澳门的亲戚区氏草堆街的家中住了一段短的日子,后来应邀住在朋友于三盏灯的家,和同住在澳门的冯康侯、高剑父、司徒奇、张谷雏等人多有来往,又和卢煊仲等人往还,然后再居于香港。后来北上大后方,1945年后回广州,1948年再居香港,约于1949年末起卜居于九龙钻石山下的铁皮木屋中。这次来香港,本打算访友多日便回去。但很多朋友见他,并鼓励他办画展,还给他准备了一个画室。就这样,他又决心留下。这之后,便有了他作画活跃期。

 

  杜绝名利专注于艺术

 

  在有些香港人眼中,李氏性疏懒。事实上,他似传承潘至中所认为的画人应杜绝名利之心而专注于艺术的主张,杜门端居,不以世务扰乱心曲。他于钻石山下的家居前,有山花和野菊,有豆棚瓜架,晚年不少的优秀作品出于此。

 

  尽管其离群索居,广州“市美”留港的学生每年在其生日时,就数十人为其祝寿,以示不忘教泽。

 

  与画人往来

 

  虽然其于1949年11月与吴子复、陈汀兰于香港举行过师生书画联合展览,可是他仍以读书自娱,甚少为别人下笔,该年的展览后一直搁笔,有惜墨如金之慨。1950年3月刘少旅举行“时人书画展”时,李研山和张大千、刘海粟、“二高一陈”、徐悲鸿等人的画同场露面时,人们称此为异数。

 

  40年代末和50年代初,张大千来香港时也曾于李氏钻石山下的铁皮木屋做客。1958年,在王商一的引领下、与张大千有“南张北溥”之称的溥心畬来访,大家煮茶论画,相见恨晚。于右任很看重李研山,黄君璧又与之谂好,尽管有人邀其去台湾任教,李研山却不为所动。

 

  后人追忆李研山一心想教后人学画画

 

  李研山唯一的儿子李允金禾已过世,还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但据说现在可能在美国,没能联络。李研山一外甥女区天香现居澳门。记者通过电话与她取得联系。儿时的记忆里,二舅父心里只有书画艺术,还一心想教后人画画。

 

  “二舅父很想教我画画。抗日战争期间,他来我家,就让我坐他旁边帮他磨墨,看他画。这是入室弟子才有的机会。可我就是不乐意,偏不学。解放后,他又来我家,对我不无惋惜,就说某某画家的女儿画画,虽然画不怎么样,凭她爸爸的关系,名气也很不错了。他‘骂’我懒。”区天香称,不过另有外甥区庭霭随他习画,现住加拿大,仍从事艺术创作。

 

  区天香评价李研山是一位非常有骨气的画家。那时日本人很喜欢他的画,让他画,他就是不画。他一生不富裕,却人缘极好,很多人愿意帮他。

 

  广东省博物馆藏李砚山《仿原济写陶潜诗意图》(图5)与石涛原画(图6)对照,便可见李是在石涛的基础上的再创作,还是用陶诗之意,却改变了构图,把野逸变成了优雅,但仍然有明显的石涛影子。就算在直接临摹的作品里也能见出强烈的己意。评画:吴瑾

 

  

 

  下期预告:

 

 

  李瑶屏

 

  本专题鸣谢:广东省文史馆、广东美术馆、广州艺术博物院、广东省博物馆、广州美术学院、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

 

  本专题逢周一、三、四见报题签:吴瑾

 

  本版撰文(除署名外)/本报记者 汪晶晶

 

  本期作品由魏祥奇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