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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画卷] 潘龢(1873-1929) 入古出新 洗尽颓靡
发布时间:2010-05-17 09:35:19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09-5-6

生平简介

    潘龢,字致中,号抱残,南海人。画艺初学四王,尤其喜爱王鉴山水。中年后致力于石涛、王原祁等。晚年作品“渐入苍茫,亦含野逸之致。”他亦曾学习西洋写生素描技法。他在教学中,中西画法并用,充分反映“国画研究会”成员绝非墨守成规的革新创作理念。而立之后在广府中学(现在的广州市广中路)教图画,培养不少国画人材。弟子李研山就是后来的广州地方法院民二庭的庭长和广州市立美术学校的校长;卢子枢的南派山水是当时广州的一时名手;此外还有陶沄等人。

    在1929年逝世前,潘龢一直是当时广东国画研究会的主持人,他通晓西画,极力提倡从古画里吸收营养来改变当时广东画坛纤弱柔媚的习气,从而振兴现代中国画。而当时广东国画研究会发起的一系列艺术活动,对广东甚至中国现代美术产生了重要影响,被史学家称为“现代中国画的复古运动”。

    传统文人画家,诗、书、画、印皆精

    《广州画卷》:广东国画研究会对广东国画的发展起过积极的作用,作为国画会主持人的潘龢,他的艺术水平如何?

    陈继春(澳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博士):潘龢的山水画初学“四王”。而“四王”的山水画主要承袭董其昌的衣钵,以元人黄公望为宗师,画法主张师古,笔笔讲求来历和出处。而潘氏“尤爱临王廉州山水”,及长又转法宋、元诸家。王鉴(廉州)早年曾经得到过董其昌的亲授,一生的画业就是沿着董氏注重摹古的方向发展,进而揣摩董源、巨然、吴镇、黄公望等诸多前辈大家的笔意,王鉴画的坡石就明显地取法于黄公望。从潘龢的画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条传统的影响。

    朱万章(广东省博物馆研究员,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潘以传统山水为主,兼擅花卉。山水画受南派影响较大,古朴,严谨。

    王坚(广州艺术博物院分馆部主任、副研究馆员):潘身为国画研究会核心人物,出生于家有“万卷楼”藏书的书香世家,家族世代于广州开设书肆,后改业装裱,兼营古玩。自幼博览群书,工诗词书画,精于文物鉴别,自然形成了其珍重和维持“国粹”的“复古”倾向,他写诗“迩来世事日趋时,放眼河山一笑之。笔秃墨枯宁自若,中原风物待维持。”表明了该派执着于在继承古画中发展的艺术路向。

    通晓西画,以绘画服务社会

    《广州画卷》:有人说,潘龢也曾学西画,这是否也意味着其画风受到西画影响?

    朱万章:潘龢的确曾学西画,通晓西画。在那个时代,很多画家受到西画熏染很正常,但其画风受到西画的痕迹不明显。而且从来就没有论点认为国画研究会是排斥西画的,只是他们觉得坚守传统更有意义。

    吴瑾(广州画院二级美术师):潘龢学画没有确定师承,全靠自己摸索,从各家古画中吸取营养。有成就的画家是在漫长的修炼中自然而然地达到有我的境界。潘龢亦不例外,在他的作品中可见他能写出多个古代名家的不同面貌。从潘龢《烟雨山居图》的题画中可以看出,集百家之长而自出机杼是潘龢的理想。若潘龢不是仅得56岁,其成就应不止于此。

    《广州画卷》:我们应当怎么去看待当时新画与旧画的论争,国画研究会和岭南画派的论争?

    王坚:鸦片战争以来,国门被闯开的近代中国,引进、效仿、学习西方渐成潮流,20世纪初期五四运动以来,青年一代对传统文化的批判和藐视,广州出现高剑父为首的“折衷中西”的“折衷派”(后被称为岭南画派),却导致了深受传统文化浸淫的一批人士的抗议和反击,提出保存和发扬国粹,广东国画研究会就是在这样一种时代背景下产生的,最盛时人数近300人。艺术家经历不同、艺术探求途径不同的并存“竞放”和论争“争鸣”的广州文化景观,是当时国内甚为难得,也是再自然合理不过的。

    朱万章:他参与了国画研究会的创建工作,主办杂志,举行展览,是国画研究会中的元老级人物,居功至伟。

    吴瑾:广东国画研究会对广东国画的发展起过积极的作用。国画研究会在定期举办画展,画家除相互交流,合作作画之外,还参与各种方式的社会活动,如1926年“援助罢工即席挥毫,所得数百元,悉以报效,其余慰劳军人游艺,方便医院筹款,河南各界联欢等等大会,无不竭力出品,以勉尽国民之义务。”一改传统文人孤芳自赏的习惯,以绘画服务社会,以期将国画发扬光大。

    擅画史,临摹古画几可乱真

    《广州画卷》:听说潘龢不仅国画好,美术理论也别具一格?

    陈继春:国画研究会比较重视画论又或是绘画经验的总结。他们曾探访各方材料,期望编成一部完备的《广东画人传》,潘至中就被指定为总纂者。由此,或可表明潘氏在高手林立的国画研究会中是擅画史者。擅画史而能画,对传统的把握自然比别人略胜一筹,故在临摹画作的过程中,当更接近原作中的笔墨的气息。

    吴瑾:在国画研究会历年出版物中,刊出过潘龢的著述多种,目前所见的除以上提到的还有:《抱残室写生杂记》、《中国画即写生画说》、《吾粤画人之我见》、《铜篆楼画诀》等。可以说潘龢是广东国画家著述较多的一位。这些著述内容包括本地画史及现状、画人评述和古代画法画论等。

    值得注意的是他自己写生作画的经验之谈。潘龢《抱残室写生杂记》里将自己的写生经历现身说法,论述写生和临摹的关系、画景和实景的关系:“非经一度之钩描,一度之模仿,不能了解画中的情趣。夫模仿非徒临画之谓,即对景写生,亦是模仿。”他强调画家对景物取舍是在于表现主观思想情感的需要。他还认为在对景写生之前,要先有学习用笔的准备。他的写生足迹遍及岭南各地,仅两游北江就画了160幅画稿。可惜我们今天无缘见识。

    画论

    岂止怀旧咁简单

    重提广东国画研究会和民国时期广东绘画的曾经辉煌,似乎和当下“古老当时兴”的潮流有些合拍。正如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当引进外资、“三来一补”的经济形式兴起时,文化上极力揄扬岭南画派“折衷中西”的绘画理念那样。当下在国力渐强、民族意识高扬、国学热潮升温的环境下,回顾和追念这些被遗忘了的传统画人,重读他们的作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如果仅仅是为了怀旧,得到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的感慨,那就未必有什么意义了。

    广东国画研究会何以产生,何以由盛而衰,个中原因耐人寻味,着意探讨,恐怕对今日的业界不无启发。

    清末,在列强的坚船利炮面前,老大的古国衰败至极,国人受尽屈辱。于是就有了“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样的救国强国方略。于是有人认为,中国绘画也衰败极了,非用西法不能救活。及至“五四”,知识精英们为了拥护德赛两先生,极力反对旧礼教、旧伦理、旧艺术、旧文学等“国粹”。以为中国原有的什么都不科学,都不如人,都要革除。这些激烈的主张,反而刺激了国人对“国粹”的反思。别人的东西尚可以学,但自家的祖传就决不能丢。所谓“整理国故”、“国学”、“国术”、“国医”、“国剧”、“国画”就是这时提出来的。这是国画研究会成立的大背景。说近一些,1920年前后,大批留洋学生回到广东,执掌新政府中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各部门。1921年由政府主办的“广东省第一回美术展览会”,站到台前的广东美术精英就有三拨人:留学日美写西画的;留日写折衷画的;本地写国粹画的。中西画风马牛互不相干,只是折衷画与国粹画要争名分,产生矛盾,于是就有了三家各自评选的平衡办法。这就无形中形成了广东美术的多元格局。国画研究会也就应运而生了。

    这是广东画人捍卫精神家园的一次集合,他们编印画册刊物,办展览会,合作作画,切磋画艺,办图书馆,广纳会员等。体现了学术性和专业精神。国画研究会不设会长,只设常务委员,即是集体领导(大概他们还未懂得一当会长画价立升的道理吧)。会内设编纂部、出版部、研究部、经营部等各司其职。有专家认为,这种组织比今日的美术家协会更为完善,更为专业。如此种种,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

    如何来述说这段历史,态度和方法显然是个问题。将画家和社团简单分成新旧两派,一派是革命的,另一派就是保守的甚至反革命的。这种“文革”式的思维和语言说来容易,因为概念清晰明白,一般人也容易接受。但和历史事实相去甚远,在这样的误导之下,脱离具体作品,脱离文献资料,人云亦云,唯派是好,闻名就拜的大文就层出不穷了,如有连当时论争的内容是什么都尚未搞清,就宣布大获全胜了。这些都不是可取的态度。随着档案材料的日渐开放,博物馆藏品公开展览出版日多,美术史的叙述想必能够真实生动许多。

    民国期间,广东美术有过一段“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美好时光,按不同标准分开评选的做法,为各家各派相对平等提供了制度上的保证。如1933年的广州第一次展览会中的美术展、1937年的第二次全国美展广东预展会等本地大型展览评委中有各派人士,场地也各自分开,有些割据分治的味道。报刊媒体也提供了较为宽松的舆论环境,各种观点自由发挥。谁都知道对于艺术发展,是七国争雄好,还是一家独大好呢。在历史上,战国时期就是个思想大解放的时代。

    作者:吴瑾

    趣闻轶事

    万卷书楼

    潘龢的父亲经商,家境殷实。家中兄弟如潘杰卿、潘楠卿、潘六如等都喜好钻研古物,如版本、书画金石、铜器等。因此家中有“万卷书楼”,藏书甚富。这也使得潘龢对多方面都有研究。潘六如1907年在广九铁路开筑工地东山一带拾得古南越国残瓦,潘龢、蔡守、邓尔雅也参与了审定和研究,是研究南越国陶文的拓荒者。潘龢还和徐绍棨、邓尔雅、蔡守等为广州图书馆督拓金石文字,保存广州文化遗迹。

    王画潘题

    潘龢重友道,与画人王竹虚相交最好。潘龢称王竹虚为人和蔼,能工能写意,对其画艺相当推崇。潘龢为王竹虚的怀才不遇鸣不平,也常常为竹虚题画,所以有“王画潘题”之说。

    人体写生

    潘龢对西画有研究,尤其擅长人体写生,他曾搜罗两大筐洋画名作的印刷品进行研究,并对西方人体美术解剖图进行翻译,与医学中的解剖学互相参证。有一次,潘龢在上课时讲画论,一个学生跳出来说“老师你能画西画吗?不懂就不要滔滔不绝。”潘龢便把自己临摹西方艺术人体解剖书的作品挂出来,一五一十地给学生讲解,学生大为折服。

    死于吃生蚝

    潘龢死得有些意外。1929年春的一天晚上,他与五位朋友一起消夜,喝酒吃炸生蚝。食后有三人腹痛入院,另二人得救,潘龢却抢救不及逝世了。噩耗传出,画友赵浩公废食逾日,邓芬抚棺大恸。国画研究会为其举行追悼会,社会贤达、生前好友的挽诗、挽联无数。

    评画

《设色山水》怀冰堂藏

    《设色山水》

    潘龢这个名字,依稀记得儿时父辈偶有提起,说是旧派画家中高手。先前家里怀冰堂壁上酸枝镜框里,轮换地压着几幅旧画,其中一幅绢本《设色山水》便是潘龢作品。这画笔力雄健,色墨浑厚,信是其晚年之作。署款是:“抱残潘师遗作。丙子(1936)居端补题。”盖白文“研山”印,居端即潘龢的高足李研山。

《春还堂图》1924年广东省博物馆藏

    《春还堂图》

    《春还堂图》是南海人陈樾重修黄任的静镜堂遗址后,1924年专门请潘龢为其作。其后,陈樾将画做成卷子,并请诗人、学者黄节、姚筠、汪兆镛等多人题跋。

    《春还堂图》是在民国初期广东绘画多元化格局中,传统文人画体系方面的典型作品之一。画幅以雅逸为主调,笔墨在不经意中透出功力。作品是以追怀古人古迹为主旨,经各家题咏更将画意阐发得淋漓尽致。他们这样咏叹一个“纵情诗酒”的循吏,惋惜其怀才不遇。潘龢作为典型的传统文人画家,其作品看似远离现实,实是曲折地表达了对现实的态度。虽然尚存在时代局限,但仍有足取之处。他在绘画之外还涉足地方文化研究,身处社会文化大转变时期,尚能孜孜不倦,尤为难得。《春还堂图》也许可以说是广东文人画的最后余响吧。

    《摹黄公望山水图》

    邓尔雅指出潘龢临摹古画几可乱真,缘于师其心意而不仅仅是外貌而已。全图用墨淡雅,仅在山石上罩染一层极淡墨色,并用稍深墨色染出远山,只有点苔、点叶时用上浓墨,淡墨干皴,苍润浑厚,很好地把握山水的整体风貌,可见潘氏仿古中有直逼古代的笔墨结构的能力。

    《桃柳人物图》

    此画款识写明题李后主的《浪淘沙》,李后主的宫人喜欢把衣服染为碧色,夕露于庭,为露所染,那种颜色特别美。旧派画家的人物画主张写出诗意。

    本期评画:吴瑾、陈继春

    拍卖行情

    作品升值潜力很大

    朱万章表示,目前广东国画研究会成员的作品整体行情不算很好,基本停留在几千元到一两万元的价位,与同期岭南画派成员的作品相比,价位还是偏低。像潘龢这样的画家,他的作品升值潜力很大,因为作品的艺术价格与市场价位不成比例。

    旧址重访

    西园酒家:人去景非全无当年雅致

    从地铁一号线西门口站C出口出来,立马陷入滚滚人流当中。西门口上盖高档写字楼捷泰广场进驻美国友邦、NGB尼尔森等知名外企,中山六路两侧传统小吃店、个体户百货鳞次栉比,不远处便是陶街、惠福西路等电器个体批发市场。随街打听西园酒家所在,前3次打听中只有凉茶店的中年女老板隐约记得老西园的大概方位。根据广州市政府网信息找“中山六路43号”,记者发现47号和39号之间是一道宽巷,巷口处几位老人说里面没有酒家。直至找上一家卖电器配件的夫妻店,店主称对面的“陶街电器城”便是往日西园酒家的位置。至于结业时间,男店主只记得2000年后。

    曾几何时,东、西、南、北园,曾为广州四大园林酒家。而当年癸亥合作社和国画研究会一众名家,便以西园为基地,吟诗作画。据闻黄宾虹、陈述叔等前来,也是于此接风聚会。只是如今电子换掉毛笔,书画已成图像,人去景非,全无当年雅致,更难寻一丝痕迹。匆匆数十年,沧海桑田。

    下期预告:赵浩公

    本专题鸣谢:广东省文史馆、广东美术馆、广州艺术博物院、广东省博物馆、广州美术学院、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

    本专题逢周一、四见报 题签:吴瑾

    本版撰文(除署名外):本报记者 刘沣 实习生 贾镇玮

    本版画作由吴瑾、广东省博物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