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贵族名士素来看重生死观的教育。对生死的态度，决定了他们人生的底色和人生的境界。了解了这一点，才能明白魏晋名士的汪洋自恣，才能明白他们的自由和丰神，何以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10月18日（周日）14：30，广东人民出版社高级编辑、广州省文化学会常务理事、特聘专家、广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专栏作家郝靖羽做客广州图书馆“钟鼎传家——世家的智慧”第二期线上直播课，从礼制、性情、审美、哲学四个维度，介绍了魏晋贵族对待生死的态度。

▲郝婧羽老师在活动现场

一、礼制——毁不灭性

中国素有礼仪之邦之称，这里的礼仪也包含了丧葬之礼。我们在《礼记》《仪礼》及《孝经》等典籍中都可以看到，早在周朝时就有了关于丧礼的完备记载。古人主张对父母“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因此十分重视丧礼，对丧礼的规则制定得非常细致，如《仪礼》《丧服》篇，就专门记载着丧礼中亲疏远近不同关系的人各应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中国古代对丧葬之礼的规定并不像人们印象中的繁琐及流于形式，而是非常人性化。如《孝经·丧亲》中即有“毁不灭性”这一鲜为人知却又很重要的丧礼规定，意在警示生者：虽然亲人去世了，但生者的哀伤要有限度，不能太过悲痛以至于损害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曾任广州刺史的东晋人吴隐之出身寒门，其兄长吴坦之因丧母而哀伤过度过世，而熬过伤痛的吴隐之则因为母丧期间至孝但有节制的表现，得以受荐出仕。这也反映出当时人们对亲人亡故的态度，以及古人尽管极为重视丧礼，仍对世情和人性持以宽容。

二、性情——汪洋自恣以适己

魏晋贵族在面对生死时，虽有礼制在前，却并不拘泥于此，他们还追求尊重自我，体察情感，真率表达。

如王戎历丧子之痛，山简（山涛之子）前去看望，见王戎哭得十分伤心，很是不解，婉转地提醒王戎身为名士应该看淡生死。王戎答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即认为圣人已经到了不受情感影响的境界，而底层人们为了忙于生计顾不上体察自己的情绪，而最为情感所羁绊的，正是他们这样一些人。对这番话，山简也深以为然。

▲郝靖羽老师在直播中

三、审美——置生死于度外

因为气度学养内蕴于胸，魏晋贵族在遭逢生死时，其言谈举止甚至一举一动都能表现出从容淡定或慷慨大气的美感。

如嵇康赴死。嵇康是“竹林七贤”之一，外形俊朗且又才华横溢。他除了是诗人、文学家、书法家，还善解音律，弹得一手好琴。因政治原因，嵇康被司马昭处以死刑。临刑前，他神色不变，索琴弹奏一曲《广陵散》。曲终嵇康说：“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意为吝惜）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表面上嵇康是说《广陵散》，实际上说的是自己，即世上再无名曲《广陵散》固然遗憾，而世上再无嵇中散则更让人扼腕痛惜。《广陵散》一曲有一种愤慨不屈的浩然之气，嵇康以之寄托自己的情志之余，还将自己的生命与《广陵散》、与浩然之气绑定，使生命与正气融为一体，也使他的死亡升华到至美之境。

另如谢道韫遭孙恩之难。孙恩谋反，兵临城下。谢道韫的丈夫及儿子全部被杀害。谢道韫得知后，命婢女抬着一顶小轿，拿着刀出门杀敌，杀敌数人后因力气不支被俘。当时谢道韫几岁大的外孙刘涛正和她在一起，孙恩想杀了刘涛。谢道韫凛然道：“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孙恩也为她的气势所动容，最后竟释放了谢道韫和外孙刘涛。谢家的生死观一方面教育子弟爱惜性命，另一方面也教导了他们在面临生死考验置生死于度外的名士气度。

肆哲学——死生自有天命

魏晋名士深受老庄思想影响，对于生死自有一番豁达的态度。以刘惔临终为例，刘惔出身世族，为“魏晋八君子”之一。在他病重时，有人依照风俗想杀驾车的牛进行祭祀，以此向神明祈祷他早日康复。刘惔回答说：“丘之祷久矣，勿复为烦。”“丘之祷久矣”出自《论语·述而》，说的是孔子得了重病，弟子子路请求向神祷告，孔子说我早就已经祈祷过了，以此委婉地拒绝了子路的请求。刘惔引用这个典故，也是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生死有命，顺其自然，不用再费心祈祷了。

▲刘惔像

魏晋名门贵族对子弟进行生死观教示时，非常强调高贵的自我意识、强烈的审美追求、深邃的哲学思考、旷达的人生态度这四点。简而言之，就是坦然地面对生死。活着，要活得漂亮；死去，要死得高贵。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何让自己漂亮的活着，高贵的死去呢？今人不妨参考魏晋名士的态度，假设自己正站在生命的终点，问问此时的自己最希望如何度过这一生？当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其他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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