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度当然值得追慕，可是，那毕竟已经是历史了。今天的人，还能有魏晋风度吗？2021年5月16日（周日）10：30，经典品读人及作家郝婧羽老师做客广州图书馆北九楼广州人文馆，为我们解答作为一个现代人，如何拥有魏晋风度。

▲郝婧羽老师在广州人文馆

一、什么是魏晋风度

阮籍丧母，在母亲下葬那一天，阮籍蒸一只小肥猪，在母亲墓前痛饮了二斗酒，只说出了一句“穷矣”，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再张口，便喷出一口鲜血，萎靡良久。此后阮籍酒肉如常，惹人非议。可以看得出来，母亲去世，阮籍伤心和痛苦的程度，远不是一场体面的丧礼可表达的。阮籍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这份伤痛，哪怕因此遭到别人的非议，也完全不在乎。

嵇康临刑，让哥哥嵇喜带了一把琴过来，弹了一曲《广陵散》。弹完以后，说，曾经有个叫袁孝尼的朋友想学这首曲子，当时我没教他。如今，这首千古名曲就要失传了。没有惋惜自己的生命，而是叹息世间只有自己会弹的《广陵散》，就此就失传了。如果惋惜生命，那只是一个普通人；嵇康惋惜的，是文化上的损失。这就是名士风度。

 还有一个特别有名的故事，估计很多人都知道，就是“小儿辈大破贼”。东晋与前秦正在前线进行关乎国运的淝水之战时，谢安在后方和友人下棋。忽然前线战报传来，谢安看了默然无言，友人追问，答曰“小儿辈大破贼！”重若泰山的事情，用如此举重若轻的语气说出来，这种对比所造成的戏剧张力，是更加震撼人心的。这就是"心有惊雷，面如平湖"，这就是魏晋风度。

二、魏晋风度的底层逻辑

魏晋风度，可能是对礼教不屑一顾的任诞，可能是看淡生死的洒脱，还可能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它的底层逻辑，就是内在价值体系。也就是说，自己在自己的内心有一套完整的价值观。

以魏晋名士来说，他们这套完整的价值观，包括自己与宇宙的关系，自己与自然的关系，自己与外物的关系，自己与他人的关系，自己与历史的关系，自己与时代的关系。当名士把这些都思考清楚之后，他就会推导出人生的终极价值。当找到终极价值之后，在一些旁枝末节上，他就不纠结、不彷徨，不犹豫、不苦恼。

其实这种观点，现代的心理学家也有相同的发现。有本书叫《被讨厌的勇气》，是介绍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德勒的学术思想的，这本书最核心的内容就是，一个人应该建立稳定的内部价值体系，一个人的行为、思想、价值感和意义，都应该在自己身上形成闭环。用杨绛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人生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说到这，我们得顺便打个假。从魏晋到现在一千多年，一直有这样一种误解，认为只要多喝酒，少穿一些衣服，甚至是裸奔，就是名士了。其实不是的，所有故意的哗众取宠、矫揉造作、装腔作势、惊世骇俗，都是伪名士。

三、现代人的魏晋风度

现代人完全可以有魏晋风度。

比如，广州人文馆名人馆藏有一个区域叫“可居室”，即大学问家王贵忱先生的收藏。刚好在十年前，有个后生找到王贵忱先生，说，小孩要找工作，很难，对方别的都不喜欢，唯独喜欢您的书法，能不能求一件。当时84岁王贵忱先生已经封笔很久了，但是仍然答应。有人就问王贵忱先生，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王贵忱先生的回答是：我辈所劳为小，后生前程为大。

▲广州人文馆可居室（王贵忱先生藏书）

比如抗战时期，发生在西南联大的一件事，当时国内一大批顶级的学者都聚集到了西南联大。有一回空袭警报响起，研究庄子的刘文典已经跑了一半，忽然想起陈寅恪腿脚不方便，又折回去，拉着陈寅恪一起跑，他给别人的理由是：保护陈先生，就是保护国粹。你看，他不是从生命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而是从文化的角度来考虑，这和嵇康完全一样。

再说一个齐白石的故事。齐白石和吴昌硕都是大画家，吴昌硕年纪大一些，成名也早一些。齐白石很佩服吴昌硕，但是表达上不太有技巧，他说，吴昌硕五六十岁时的画是最好的。吴昌硕听到这种说法就很不高兴，你这是说我五六十岁以后的面就不好了吗？于是吴昌硕就公开对别人说：“北方有人学我皮毛，竟得大名。” 就是暗讽齐白石模仿自己。但最妙的是，齐白石听了这话，他没有生气，还专门刻了一方印：“老夫也在皮毛类。”而且常常钤在自己的画上。非常的洒脱，不以为意。你说我不如你，那就不如你；你看不上我，那就看不上我。我完全不受这些事情干扰，我还是做我自己。

最后来说说余秀华。读余秀华的诗，是真的有一种生命的感动。我用董卿的一句话来说余秀华，“一个人可以不美，不富有，甚至不健全，但是一个人仍然可以有内心的完整和丰盈。”

四、普通人如何拥有魏晋风度

其实，这次讲座提供的不是故事，而是一种令人向往的人生状态。每个人都会有深夜痛哭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颓了、丧了、想要放弃的时候，可是厉害的人，就是在这些人生的至暗时刻之后，仍然能够站起来，仍然能够相信自己，认可自己，肯定自己，欣赏自己。

但是，这种重新站起来的力量从哪里获得呢？一个方法就是从那些具有魏晋风度的名士故事中，获得一点力量，得到一点启发。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呢？有。一个是改变我们看待外界的视角。外部环境没有改变，可能还是很难，还是很苦，但是我们看待世界的姿态不一样了，我们现在是以一种昂扬的姿态去面对它，而不在是一种被动接受的姿态。另一个方法就是通过选择所处的环境，来塑造我们自己。如果你总是和努力的人在一起，你很难懒惰；如果你总是和自律的人在一起，你很难放纵；在五星级酒店，我们会不自觉地端正仪态，如果是走在街边，可能我们就没有那么注意。所以，我们可以有意识地去选择自己所处的环境，帮助自己培养和接近魏晋风度。

▲讲座后郝老师与读者互动

结语

魏晋名士表面上狂放、恣肆、淋漓，对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他们有极高的文化素养，有完整的内在价值体系。在名士的诸多条件中，气度是最重要的一条。魏晋风度不是一个时间概念，而是一种人生状态。现代人也可以拥有魏晋风度，最重要的是建立完整的内在价值体系。内心可以影响行为，反过来行为也可以影响内心。人可以改变环境，反过来环境也可以塑造人。

人人皆可成名士。

阅读推荐：

1、《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

【责任者】陈寅恪著，万绳楠整理

【出版发行】合肥：黄山书社，1987年

【ISBN】      7-80535-000-0

【载体形态】369页；20cm 
【推荐理由】本书是当代史学大师陈寅恪先生关于魏晋南北朝史的讲演录，由万绳楠教授根据听课笔记和相关资料整理而成。本书共分二十一篇，覆盖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和民族等诸多方面，提出了许多新见解、新问题、新发现：如民族以文化分而不是以血统分，陈朝是南方蛮族创立的朝代，东汉、孙吴和西晋的统治者属于同一个阶级等。虽非陈先生的原著，但仍较为真实地体现了陈先生在魏晋南北朝史方面的研究成果。

【馆藏地点】广州图书馆北九楼蔡鸿生藏书/朱雷藏书

【索书号】K235/C49

2、《魏晋风度》

  【责任者】易中天著
  【出版发行】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6
  【ISBN】978-7-5339-4397-4
  【载体形态】225页：地图，22cm
  【推荐理由】爱美，清谈，酗酒，这是怎样的风度？漂亮又丑陋，清高又贪婪，潇洒又势利，高雅又庸俗，真实又虚伪，这是怎样的时代？江山易主，中原逐鹿，衣冠南渡，五胡入华，这是怎样的变故？畸形的独立，病态的自由，虚无的真实，脆弱的美，这是怎样的追求？本书首先简要介绍了三国魏之消亡、两晋之乱的历史背景，随后选取魏晋时期具有代表性的著名历史人物，通过他们的趣谈行止，将魏晋社会风貌和精神气质展现给读者。

  【馆藏地点】广州图书馆北六楼社会科学图书二区

  【索书号】K235/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