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圣杜甫，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的诗歌瞄准现实，针砭时弊，“善陈时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哀”，蕴含着丰富的史实内容，被后世誉为“诗史”。

2020年12月19日，广图广州人文馆“唐宋诗词粤语讲座”在广东广播电视台粤听APP继续以线上音频直播的方式与大家见面。主讲嘉宾周克光老师精选“诗圣”杜甫的两首七言律诗：《诸将五首》（其二）、《诸将五首》（其三）,通过探究这两首诗的背景史事，带领读者感受杜甫诗歌中所体现出的宏大气魄与深广意象，从而更好地理解和把握杜诗的深厚内涵。

（周克光老师讲座直播现场）

《诸将五首》（其二）

韩公本意筑三城，拟绝天骄拔汉旌。

岂谓尽烦回纥马，翻然远救朔方兵。

胡来不觉潼关隘，龙起犹闻晋水清。

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

赏析：

一般人举杜甫诗史的例诗，多举其古体诗、古风、长律为例。当代散文家秦牧说过，“具有民族特点的诗歌，是文学的尖端。”杜甫这首律诗，虽短短五十六字，却包涵了丰富的史实内容，铺衍开来，千百字也说不尽。

安史之乱，唐主力部队严重受挫，后虽平乱，地方割据初萌。杜甫回忆初唐、盛唐王朝兵力之强盛，慨叹之余，写下了《诸将五首》，这是其中第二首。

据《旧唐书》记载，唐中宗神龙三年（707）（神龙原承武则天年号），张仁愿在黄河北岸筑了三座受降城。最初，朔方郡和突厥以黄河为界，黄河北岸有拂云祠。突厥每次起兵入侵之前，一定先到祠去求神保佑，等待黄河冰封而后入侵。在突厥首领默啜西征西突厥娑葛之时，张仁愿乘机夺取漠南地区，在拂云祠一带建中城，左右各四百里的水陆要道另建二城，三城守军遥相策应。张仁愿又向北拓边三百馀里，在牛头朝那山北设置烽火台一千八百座。从那时候起，突厥就不能够过山南放牧，朔方也不再受到突厥的掳掠。唐中宗景龙二年（708），张仁愿拜将为左卫大将军，同中书门下三品，累封韩国公。杜诗中“韩公”即张仁愿。“天骄”，借旧称匈奴代指突厥。汉旌就是唐旌，《史记·淮阴侯列传》载“拔赵帜，立汉赤帜。”“绝”就是杜绝。拔汉旌，驻守城堡军队的旗帜只有被攻陷才会被拔掉。

所以，第一联的意思是，当年韩国公张仁愿为何要在牛头，朝那山北（现内蒙东北一带）筑三座受降城和一千八百座峰火台呢？目的就是要根绝突厥人入侵边境、攻毁城市、杀害掳掠人民及财物。（隐示那时我们大唐皇朝的国力是多么强大啊！）

回纥马，回纥的骑兵（回纥是唐代时维吾尔族的祖先）。据《旧唐书·郭子仪传》记载，天宝十三年，郭子仪兼朔方节度右兵马使。十四年，担任朔方节度使。这时，宰相房琯为安史乱军击败，唐朝精锐部队丧失殆尽，能够筹划讨伐安史乱军的，只能依赖郭子仪的朔方军。郭子仪以孤军出朔方，但安史乱军策反了河曲九府六个少数民族部落共几万人。郭子仪依靠葛逻支率领的回纥兵才击退乱军。收复长安之战中，回纥太子叶护也亲自领兵协助平叛。叛军想伏击郭子仪部。回纥骑兵飞速奔袭，歼灭伏兵后，突击叛军背后，与郭子仪部前后夹击，击溃叛军并乘势收复长安。在新店战役中，叛军布阵后以轻骑兵相诱，郭子仪部被合围。回纥骑兵越西岭从叛军后方发起攻击，再次大败叛军。郭子仪乘胜追击，收复东都洛阳。唐军收复两京之战，回纥骑兵出力极大。所以有“岂谓尽烦回纥马，翻然远救朔方兵”之语。抚往思今，感慨无限。

“岂谓”二字承接首联“本意”，“拟绝”来一个转折。当初韩国公张仁愿筑三城时，以为可以断绝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南侵掳掠，绝对想不到“拔汉旌”的事还是发生了，这是一个翻然；唐王朝与回纥，原是中心主客关系。在这两次战役中，却位置颠倒，这是另一个翻然；朔方军在两次战役中都陷于被动，回纥骑兵远救驱敌，顿时改变战局，这是又一个翻然；战役的结果，改变了唐皇朝与安史叛军之间的态势，两战收复两京，为平定叛乱奠定基础，这种战争形势的变易，又是一个翻然。两句十四个字，通过描述两次战役风云变幻的形势转换，不仅表达了句子本身的意义，还通过联系上下文所营造出的多层次交织的复杂内涵，令人深深佩服诗圣杜甫笔底风云的奇幻。一“马”字，排山倒海席卷战场的铁骑跃然纸上，“远救”加“马”三字合力，准确、生动地突显了回纥骑兵出现的突然性和叛军猝不及防的惊愕与崩溃；翻然，既突出张仁愿初衷的史今变化，又有郭子仪部队被动主动的刹那易位。

这样的笔法，真如功夫独到的国画大师的大写意手笔，寥寥几笔即满纸生机，令人目不暇接。我们应该细细地体味，好好地领会其以少胜多的诗笔。理解透彻，我们才能明白秦牧把诗词等推许为文学尖端的理由。写诗词的朋友如能从中领会写出好诗词的着力点，将会有效提高自己诗词的写作品质。

“胡来不觉潼关隘”，按钱谦益的注释，“吐蕃度过便桥，……上至陕，恐吐蕃东出潼关，征子仪诣行在。子仪曰：若出兵蓝田，虏必不敢东向。自哥舒失守之后，潼关之险，与贼共之。仆固怀恩诱回纥、吐蕃，连兵入犯，蹂躏三辅。故曰“胡来不觉潼关隘。”但联系上下文理解这首诗，似觉不类。为什么呢？因为上文是“尽烦回纥马”，尽烦为全靠、全赖的意思，岂谓是想不到，是承接本意两字说的。全靠，全赖什么？“远救朔方兵”。既救了朔方兵，那有不知感恩戴德的道理。下文跟着“龙起犹闻晋水清”，如已为回纥、吐蕃连兵入犯，蹂躏三辅，那龙何得起？晋水哪得犹闻清呢？即使钱谦益上说行得通，杜甫此诗也变成叙述逻辑混乱，何以称圣呢？

所以，我认为这句应作这样解释。潼关自古为天险，《汉纪》；秦得百二焉。就是说，秦地险固，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通鉴》称：天宝十四载十二月，安禄山陷东京，十五载六月，破潼关。据百二之险，故隘；被破，故不觉隘。原因是哥舒翰原见安史乱军乘破东都洛阳之势，锋头正锐，准备以固守待其师老，再反攻。但杨国忠逼哥舒翰出关而战，弃百二之险，使得叛军击败哥舒翰长驱直过潼关，所以“胡来不觉潼关隘。”借二联的结局，肃宗得以凤翔登基，故龙起，故晋水犹清。若已历回纥吐蕃连兵入犯，蹂躏三辅，国势重陷颓势，龙何以得起，晋水何以复清？这句言轻意重，不觉隘，这一隘字，从工对角度说，是名词，意思是关隘或险隘，不觉潼关是一道险要的关隘。来，轻轻一字，不说侵犯京畿，掳掠杀人，越显不费功夫，来去自如的随意性，强调了不觉潼关是险隘的敌人行动的随意性；也可以狭隘意解，借关隘意为对，不觉狭隘，纵横无碍，长驱直入，穿关如入无人之境，强调轻易性。明明是关隘，胡来却可以随意穿关而过；明明一夫当关，万夫莫过的险窄之径，胡来却如过通衢大道一般畅顺。感愤怨刺之情隐然可触，诗中的风骨挺然欲出，所以说是言轻意重，并为结句埋下伏笔。

“龙起犹闻晋水清”。从唐朝初期旧事说起，我们今天到太原旅游，在晋祠内，还有李世民当年伐隋义师宣誓的遗址及碑记。“晋水”典出《并州（即太原）起义堂颂》：“我高祖龙跃晋水，凤翔太原。”《册府元龟》称：“高祖师（就是军队）次龙门县。代水清（代旧地河北，山西朔州、雁门关一带）。”太宗生时，有二龙戏于门外井中。经三日乃冲天而去。“龙起犹闻晋水清”，即李翱所谓神尧以一旅取天下也。但是，我认为这句除有李世民带军对敌作战总有摧枯拉朽之势，英武横扫六合的今昔对比的无限感慨之外，主体应指当时的现实，因为犹闻的犹字就是现在还的意思，有了这个犹字，就逼出下联的关键所在。如果仅仅是回忆，下字应是“虚闻”“徒怀”，纯粹的遗憾。所以我认为“龙起”“晋水清”指的应是唐肃宗凤翔登基，终于平定安史之乱，太原龙兴之绪犹存，唐代君主的龙象犹在，血脉未断，肃宗之后代宗又新继位，从而与上句构成转折复句的关系，虽然……但是……。所以潼关隘也不单指后来的仆固怀恩诱回纥吐蕃，连兵入犯，蹂躏三辅的事实，也可以泛指，借指险要的关隘，从而上溯安史乱军破关并直破长安一事。

事实上，诗词中个别代指全体，整体代指个别的例子是经常出现的。如上节我们讲的“鸟道”二字，是蜀地实名，但如仅作实名解释，诗味则被削弱很多，与江湖满地展开似乎也不够融洽。这里“已破”“犹闻”也难以合成一个想象、结构开合、宏博的统一体。就算是安史乱军初时轻易穿关而破长安，但“尽烦回纥马”后，郭子仪率军收复两京平定安史之乱，重续了唐王朝凤翔太原，龙跃晋水的命脉。这样从诗的写作脉络来说，上承二联，下启尾联的发问，整首诗才构建起它的波澜起伏、大开大合，又脉络连贯、结构紧密的统一体。

“独使至尊忧社稷，诸君何以答升平”。“独使”，偏偏使，单单使。“至尊”指皇帝，上应“龙起”“犹闻晋水清”。“忧社稷”忧心江山的安宁经常受到不可预计因素的威胁。“诸君”切题直指诸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不应只在升平时节享受高官厚禄。 “答升平”，升平上应晋水清。国君对你们委以重任的恩典，在国家或社稷安宁受到威胁时，怎能让国君独自一人承受困扰？诸位将军凭什么功业来报答国君对你们器重和恩典呢？虽然表面只是以责问的口气结束全诗，实际上对诸将拥兵自重、尸位素餐的情况极度愤慨，奋力鞭挞，揭示了安史之乱以后，藩镇割据的苗头，并对之加以道义上的讨伐。

杜甫这首诗气魄宏大。当然，近体诗气魄的宏大并不是指豪言壮语很多。因为近体诗如满纸豪言壮语而内蕴意象不深广，笔势无腾挪起伏开合万端的气象，无疑会被认为是寒乞相或“村夫喝道”。杜甫这首诗正是以内蕴的深广、力度的出色、时空的因果飞速变幻如在目前来制胜的。故方东树认为，“起四句大往大来，一开一合，所谓来得勇猛乾坤摆”“五句宕接，六句绕回，言后之弱以思祖宗之盛为开合，笔势宏放”。首联以过去的事情，张仁愿所至克敌摧锋，直建三城千八烽火台，下“本意以绝”四字斩钉截铁，以靖边安境永馈后人。三四句由史至今，时空流转雷行电抹刹时间转到眼前情势，笔下宇翻宙旋令人目不暇接，且连下岂谓、翻然，令今古形势蓦然倒转。且三四句亦互为开合，句句意态逼人。第三联承远救之因果，既承接紧凑，胜负翻覆，一伏直匿九泉，一扬气透重霄，又成一百八十度的对照相激。尾联一忧在上升之势重坠深渊，结句承龙起督责诸将应乘势而为，不可再错失国家复兴的机遇。这样的波澜叠荡，真不愧前人所称“对法不测，有龙跳虎卧之观”“通着一气抟捖”。

诸将五首（其四）

          回首扶桑铜柱标，冥冥氛祲未（一作不）全销。

越裳翡翠无消息，南海明珠久寂寥。

殊锡曾为大司马，总戎皆插侍中貂。

          炎风朔雪天王地，只在忠臣（一作良）翊圣朝。

安史之乱以后，中原动荡不安，许多人都关注着中原的情势。但杜甫《诸将五首》则对全国各地无不牵肠挂肚。这首诗是其对南方形势的关注。钱谦益认为，这首诗深戒朝廷不当使中官出将也。杨思勗讨安南五溪，残酷好杀，故越裳不贡。吕太一收珠南海，阻兵作乱，故南海不靖。李辅国以中官拜大司马，所谓殊锡也。鱼朝恩等以中官为观军容使，所谓总戎也。炎风朔雪，皆天王之地。只当精求忠良，以翊圣朝。安得偏信一二中人，据将帅之重任，自取溃偾乎？肃代间，国势衰弱，不复再振，其根本胥在于此。斯岂非忠规切谏救世之针药欤？

“回首扶桑铜柱标，冥冥氛祲未全销”。根据《十洲记》所载：扶桑，在碧海之卯地，一面万里。“铜柱”，《水经注》：昔马文渊积石为塘，达于象浦。建金标为南极之界。《林邑记》曰，马援（即马文渊）树两铜柱于象林南界，与西屠国分汉之南疆也。《俞益期笺》解释道，马文渊立两铜柱在林邑岸北边。山河变化，铜柱今日已经变成立在海上了。《新唐书》称，环王国原称林邑，临大海湾，有五根铜柱。这里山形好象倚斜的罗伞一样，其西边是重重石山，东边就是海滨。唐明皇命特进何履光出兵平定南诏，拔取安宁城和盐井，重新竖起马援的铜柱，再退兵。宋之问诗有“铜柱海南标”句。“氛祲”，王僧达诗：“远山敛氛祲。”意指战乱、叛乱。此联的意思是：我回望历史，海上的铜柱高高地屹立着，但暗晦的氛祲现在还时时弥漫在那里，没有彻底地消散。

“越裳翡翠无消息，南海明珠久寂寥”。《周外纪》：成王六年，交趾南有越裳氏，重译来朝，献白雉。《唐书·志》：驩州日南有越裳县。《周书》：成王时，苍梧献翡翠。《说文》：翡，赤雀。翠，青雀也。虞羲诗：君去无消息。开元期间，用中官杨思勗将兵，讨伐安南五溪陇州等处首领。思勗有膂力，残忍好杀，积尸为京观，所至立功。《后汉书》：南海郡，武帝时置。《唐志》：岭南道有南海县。《汉书·西域传赞》：孝武之世，睹犀布玳瑁，则建朱崖七郡。自是之后，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岭表录异》：廉州有大池，谓之珠池，每年刺史修贡。《子虚赋》：“寂寥无声。”唐皇朝强盛时，任用宦官，对西南和南方其它原友好邻邦残酷征伐，杀戮无辜导致其与皇朝离心离德，不通消息。所以，越裳等国进贡翡翠、鹦鹉、孔雀之类珍奇的消息已很久没有听说过了。南海边远郡县失控，如朱崖、合浦、海南一带运达明珠、玳瑁、犀角、孔雀毛、锦鸡尾的情况也很久没有听闻过了。此联意即边远郡县失控，邻国友邦交恶，离心离德，南方、西南方边境也不安宁了。

“殊锡曾为大司马，总戎皆插侍中貂。”殊锡，傅亮《进宋元帝诏》：敬授殊锡，光启疆宇。“大司马”，据《旧唐书》：李辅国判元帅行军司马，专掌禁兵。上元二年，拜兵部尚书，诏群臣于上书省送上。杨炎《灵武受命宫颂》：“广平王俶，太尉光弼，司徒子仪，尚书仆射冕，兵部尚书辅国。”关于“总戎”，至德二年九节度讨安庆绪于相州，不立统帅，以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观军容史名自朝恩始。广德元年，改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程元振代辅国判元帅行军同马，专制禁兵，加镇军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充宝应军使。“侍中”，应劭《汉书集解》：侍中，周官也，金蝉有貂。秦始皇破赵，得其冠以赐侍中。汉官仪，侍中左蝉右貂，本丞相吏，往来殿内，故谓之侍中。分掌乘舆服物，下至亵器虎子之属。《晋书·舆服志》：天子元服，亦先加大冠，左右侍臣及诸将军武官通服之。侍中常侍，则加金珰，附蝉为饰，插以貂毛，黄金为竿，侍中插左，常侍插右。据《唐书》记载：门下省，侍中二人，正二品，掌出纳帝命，相礼仪。与左右常侍、中书令，并金蝉珥貂。

以内侍亲近为重任，实际是唐王朝政权中枢已陷失控的表现。但这种状况，无论秦、两汉的历史都有刻骨铭心的教训。杜甫纵然看出了这个悲剧性的趋势，但感到无力回天，又如鲠在喉，不得不一吐为快，故发出极度感慨的哀吟。

最后两句，杜甫用少有的直白的句子，把自己深忧的家国之情喷发而出，嘎然而止。“炎风朔雪天王地，只在忠臣翊圣朝。”《管子》：“南至委火炎风之野”。张正见赋：“朔雪映夜舟”。《史记》：“临诸侯曰天王”。邵注：天王，用《春秋》例，大一统也。陆机《豪士赋》：“忠臣所为慷慨。”《左传》：“叔向语宣子曰：‘文公之霸也，翼戴天子。’”后汉马衍书：“圣朝享尧舜之荣。”炎，炎方，即南方；朔，北方。“临诸侯”，居高临下接受诸侯敬拜的君皇又称天王。简单理解，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另一种说法，从极南的刮着热风的南方一直到极北的寒冰冷雪的北方，都是皇帝的疆土。但方位地域疆界明确了，为什么要用风要用雪？南方炎热时候的风，往往是台风，起码是躁动不安的热风，风，代表动荡。北方朔气凝固的冰雪，代表一种寒意、一种逼迫感，国家处于一种危亡的压迫感。在一种时局动荡充满威胁感的时候，最切盼的是什么？自然引出了结句。“只在”，即关键取决于有没有忠心于国家的栋梁之臣出来扶翼君王的朝廷，靖边安国。

那么，在杜甫心目中，忠臣是怎样的人才符合理想呢？就是像马援这样的人物。这首诗一开头就是对马援这样的历史英杰的怀念和翘盼。铜柱二字也不是随便下的，铜柱的竖立，只是马援业绩的一部分，为什么标出来呢？这也是马援一生的最好象征。铜筋铁骨，正气凛然，与诸葛亮相比，南征北战，功勋卓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忠臣二字绝无虚誉。所以这首诗在结构上，首标马援铜柱，结以忠臣翊朝，首尾相顾，中间虽许多曲折，首尾归一，完整而灵动贯串全诗，这就是诗话所述的结构“如常山之蛇，首尾相顾”。我们写诗填词，把握好这一运笔笔势，中间自然就可以大开大合，而不至于散，凝重、飞动随心所欲。因为板滞、堆砌毕竟是诗笔不成熟的表现，能纵能收，这首诗是很好的结构范例，需要我们好好地感悟。

为了帮助大家更好地理解杜甫为什么那么推崇追慕马援，我再简单介绍马援的基本情况。

马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他的先祖是战国时期赵国名将赵奢，其封马服君，子孙就以马为姓氏。马援在东汉，首功是筹划精辟，助光武帝平隗嚣。第二功是以陇西太守在临洮击破先零羌，以三千步骑收降诸羌八千余人，继重据金城、开导水田，使民耕牧乐业，塞外羌皆来和亲。以四千余人驱迫羌数十万逃归塞外，万余人归降。陇右清静，人民安居乐业，战士同心。三是东征皖城平息李广之乱。四是以伏波将军并将楼船将军段志之兵南平交趾征侧、征贰之乱，继而斩获征侧余党五千余人。平峤南乱，回京月余，碰到匈奴乌桓寇扶风，马援请战。将三千骑出高柳、雁门、代郡、上谷障塞，使乌桓退兵。出征时他表示：“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还说：“丈夫立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这些铿锵语句，两千多年来激励过多少爱国家、爱民族的志士，出现在多少志士的誓言中。他的征战经历，又行遍了多少炎风朔雪之地，确保了祖国山河的完整统一。所以，在外族入侵掳掠、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冥冥氛祲未全销的安史之乱后，国土安全处于动荡的形势下，杜甫在白头搔更短的无奈中，倍更思念东汉卫国保疆的忠臣马援，对当时大司马、总戎的尸位行径表示出无比的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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