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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美村 少年抗日先锋队旧址)烽烟散,旧校残,岁月催老少年郎
发布时间:2006-09-29 14:47:00

遗址目击

小雨淅沥,往事依稀,老人重返少年时

这天下着柔和的小雨,夏季似乎到了尾声。顶着小雨,我和几个老人回到他们的家乡—塘美村。

当年少年抗日先锋队的副队长刘华祐、队员刘庭辉、刘炳球、现在都已经年过古稀,但回到自己童年生活过的地方,他们依然能熟悉地指出:这是我们当年的学校,这是我们当年经常一起讨论工作的那间小屋。村里熟悉的小路,是他们童年玩耍过、斗争过的地方,有过他们的理想,也有过激情洋溢的青春少年。

塘美村位于现在的广园快速路的边上,交通很方便。在抗日战争时期,这个小村也有着便利的交通,广九铁路从村子经过,村边一侧有一个小火车站,而在另一侧,东江的一条支流从村边流过,河的对岸就是东莞。这样的地理位置,也令塘美村在抗日战争中不可能默默无闻。

 

   美丽的塘美村位于现在的广园快速路的边上,交通很方便,其地理位置令塘美村在抗日战争中不可能默默无闻。

 

半个多世纪以前,当这些老人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时候,他们就在村里的唐溪小学里,加入了少年抗日先锋队。小学校园就在村口处,对面就是村里大面积的池塘。绿色的塘水倒映着古朴的民居,在小雨中有着安静的美。村里的刘雨濂说,塘美村,顾名思义,有着大片美丽的池塘。

 

唐溪小学旧貌。当时的那群少年就是在这里踏上了抗日的第一步。

 

   当年的校园原本是一个刘氏宗祠改建,而现在,学校后面的部分已被拆掉,只剩下大门的外墙。祠堂之旁有新建的校舍,是现在村里的孩子们上课的地方。

   老人们还领着我去看他们当年经常聚会的小屋,沿着池塘边上的小路往古村深处走去,那间古屋在一条无名的小巷里。当时的古屋很大,后面还有小花园,屋子的小主人也是他们的同学。因为位置较为偏僻,而且屋子比较大,他们经常在这里聚会,讨论工作。但是当老人凭着记忆带我找回这间屋子的时候,却猛然发现,屋子只剩下一小部分,其它的都盖起了新楼。

   池塘还在,虽然没有养龟,但池水依然翠绿;古屋还在,虽然很多村民已搬出了旧屋;学校还在,只是旁边又盖起新校舍。村里的一切都在变着,但依然是那么熟悉,村口的大树似乎更高大了、几个老人站在校园门口,感慨万千。

 

   当时的少年,今已年过古稀;背后,是他们加入少年抗日先锋队的学校。(左起:刘炳球、刘华祐、刘庭辉)

 

   就站在校园的门口,站在燃起他们生命激情的地方,老人们谈起了当年危险而多彩的生活,让人仿佛触摸到他们年幼时的激情。

 

沧桑重现

混沌的年月,少年抗日先锋队悄然诞生

大背景   在敌伪的“心脏”开辟革命新区

刘雨濂原在增城党史办工作多年,他在收集了大量增城抗战历史资料后总结出增城抗战的三个阶段,这也说明了塘美村少年抗日先锋队成立的历史背景。

第一个阶段是在1937年到1938年,这是抗战初期,增城沦陷,成为日本侵略者统治的地方,日寇在增城烧杀掳掠,罪恶多端。这个阶段,也是党组织的恢复建设阶段。阮海天被派回增城活动,建立党支部。

第二个阶段是在1939年到19425月。这是国共合作的阶段,增城的共产党组织以东江华侨回乡服务团的名义,开展抗日战争。19425月后,国共合作破裂,在增城国统区里,共产党的工作被迫停止,十几个党支部转入沦陷区开展敌后秘密工作。这是抗战的第三个阶段。

当时,新塘一带是沦陷区,是广州外围的最后防御线,交通位置十分重要。东江特委从抗战的大形势出发,决定设增城县委,并指示以后党的工作重心要转移到广州郊区和增城南部的广九铁路沿线上来,在敌伪的心脏地带开辟新区,扩大影响,减轻抗日根据地群众的压力。根据这一指示,在增城各镇建立了党支部。新塘镇的塘美村位于广九铁路旁,原设有一个有点规模的火车站,交通方便。日军占领新塘后,将该站设施拆卸搬至新塘火车站。因村子扼铁路以北地区通往新塘镇的咽喉,日军在车站驻扎了一队军队守卫,并在道口设置关卡。

地下党员吴桂荣等人奉命到新塘塘美村工作,开辟新的革命活动据点。后来,就在地下党组织的组织下,成立少年抗日先锋队,主要是为了配合东江纵队的独立第二大队在增城、博罗边界的活动。少年先锋队的成立也得到东纵四支队队长的批复。

 

小背景  塘美村村民支持地下党活动

    地下党组织在塘美村活动了很长时间,与这里村民的支持分不开,但地下党也做了很多群众工作,赢得了村民的信任。

    塘美村的第一坊和第二坊两条自然村之间,历史上就有一些宗族矛盾,最初两个坊各成立一个联防分队,之间经常闹矛盾,后来竟垒起沙包,准备械斗。叶明华接到命令,要制止械斗发生。于是,他做了大量工作,并且亲自找到两坊负贵人,痛陈械斗利害。后来,双方终于作出不械斗承诺。这件事得到了村民的信任和尊重。

    叶明华还利用自己懂一点上医药的知识,替学生和村民治病。当时学校的校董刘丽全患有烂头疮,叶明华亲自采草药悉心治疗,竟把病冶好了。为了预防天花病,他还说服校董会,免费为学生种牛痘。刘华祐挽起手臂,还有种牛痘的疤痕。这在当时农村还是很难得的。

刘庭辉记忆更深的却是陈振民老师。他还记得陈老师讲到地理课时,就讲起长江黄河,讲起解放区和沦陷区,加深学生对国家的热爱;教音乐课时,学的都是抗日歌曲。后来发现他有抗日热情,不仅多次找他谈话,还亲自到刘庭辉家里,向他父亲谈抗日精神,得到家人的理解。他和老师感情很深,有次生了场大病,是老师买来药品治好了他;他也经常帮老师煲饭,并且练就一手煲仔饭的手艺。

地下党得到了村民的尊重,因此,大家虽然知道村里有地下党的活动,也不会反对或告发。刘华祐的父亲原本反对儿子加入少年抗日先锋队,但经过地下党的说服,不但不反对,还暗中帮儿子收藏进步书刊和文件。有一次,刘华祐带回一批小册子,是任弼时的政治报告,因风声紧不能散发,还是父亲主动用一口缸装好埋起来。

 

口述历史

“火,火、火,不容鬼子杀人放火”

⊙旁白:在这里,我只是记录下当年少年抗日先锋队的队员们讲述的回忆,因为在他们简朴的话语中,任何修饰都显得多余。虽然他们都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役,甚至还不能称为士兵,但是从他们身上,我们发现的是深植于普通百姓心中,反击侵略的决心。

而且,我似乎看到另一批小兵张嘎的形象:年幼、坚毅、机智而且勇敢。原来,影视作品中深入民心的形象,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

    ⊙口述人:刘华祐

刘华祐是少年抗日先锋队的副队长。他已年愈古稀,去年还动了一次较大规模的心脏手术,现居住在增城市内。但听到我们要采访塘美少年抗日先锋队的故事,他还是特意从城内赶回家乡塘美村,在他的记忆里,年少时的革命生涯还保持着鲜活的色彩,一切依然历历在目。

于是,我们得到很多老人亲身经历的故事。

    我记得增城沦陷的时候,我大概七岁左右。在这之前,我们小学课本上的内容,有很多是与抗日救亡运动有关的,例如学到“火”字,是这样学的:“火、火、火,不容鬼子杀人放火!”还有很多关于九一八、十九路军抗曰救亡的课程内容,所以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激励抗日的思想。

   但是沦陷后,我们的课本又变成《论语》、《四书》等封建思想教材。大概是1943年,吴桂荣老师到我们小学当老师,他其实是地下党,通过村里进步人士刘泽芳介绍到小学里当老师。后来,抗日游击队又派了陈振民到塘美村,同样被聘为唐溪小学的老师。吴桂荣不久后离开,地下党叶明华到塘美,接替吴桂荣老师的工作。

我记得,叶明华老师提出教育改革,修改教科书,也改变一些旧的教师风俗,于是我们开始学习自然,历史、地理以及唱歌等课程,学生们都很喜欢,家长也很满意。

当时我已是五年级学生,老师发现我们这些学生很团结,于是经常给我们开会,讲日军的凶残,讲救亡运动的必要性。当时我们这些学生虽然年纪还小,但很敏感,老师发现其中思想进步的学生,再个别座谈辅导,共组织了十四人,成立“少年抗日先锋队”,另一位同学刘昆汉是队长,我是副队长。

陈振民老师很有胆识,他起草了申请书,并且带领我和刘昆汉一起走路到永知,找东纵四支队的队长蔡国梁,当时蔡队长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看了我们的申请,马上批复同意成立。

于是我们带了一批《前进报》回来,宣布成立少年抗日先锋队。成立仪式很简单,大家一起宣誓,然后就代表了先锋队成立。但为了保密,名单上,每个队员都另外起了新的名字,这样,就算名单落入敌人手里,也不会泄密。

陈振民原是游击队员,少年抗日先锋队成立后,他作为军事教员,开始教我们这些学生学军事技术,例如学侦察和枪支。老师们向村联防队借了枪,不仅教我们学开枪,还学拆装枪支。我记得,第一次开枪,大家都紧张得出冷汗,但后来我们已经可以在熄灯的情况下,装卸一支手枪了。

    我们还学带情报、侦察技术。老师会在村里一些地方做了某些标志,然后让学生到村里走一走,回来随机提问,看看学生观察到什么。如果带情报,就让学生用蜡包好信件,口袋里装石子,一边走一边丢石子,一碰上敌人检查,就顺势将信件随石子一起丢出去,或假装跌倒趁机将情报藏在地上。经过一番训练,我们开始承担起送情报、做掩护等任务。

 

老兵故事

小兵张嘎的真实演绎

做掩护

    有一次,一名游击队员来到学校,要侦察塘美火车站。老师派刘华祐去掩护他。当时刘华祐和游击队员商量了一下,就回家牵了一头小牛,并且带来一把锄头。刘华祐们俩一前一后,刘华祐牵着牛在后面走,他拿着锄头,一边走一边锄地。这样慢慢地走近了火车站,距离车站只有一道铁丝网,里面的结构看得清清楚楚,并且将鬼子的数量、武器配备等情况也了解清楚。而鬼子虽然在面前走来走去,但也没有怀疑刘华祐们。

 

 

    后来刘华祐才知道那次来侦察的是一名中队长,叫宋刚。侦察完毕,他在后面山上画了详细的地图。

    还有一次更危险,那是1945年,日本人来到村里,并且突然去学校,包围教育部。村地下组织对这次突击搜查一点也不知情,还有几份文件放在教导处叶明华的办公台里,如果被搜去,后果很严重。当时刘华祐们一些学生正在校门口玩,看到鬼子进了教导处,感觉可能有情况。于是,刘华祐和队长刘昆汉跑进教导处,假装向老师请教功课,吵吵闹闹的,鬼子也不在意。叶老师迅速将文件夹在书里,递给刘华祐。刘华祐们接过后就带走藏了起来。日军到处搜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只好走了。

 

送传单

    1945年春天,东江纵队打了几场胜仗,组织上想利用春节向各商店发些传单,介绍抗战的形势。老师把传单分装进信封,写上地址,让刘华祐等人送到新塘镇上去寄。但是刘华祐们去新塘,要经过一个路口,那里有日军守着,查得很严。年初一,刘华祐和少年队的队长刘昆汉一起守在路边观察,看了一整天,都想不出什么方法。第二天刘华祐们一早又去观察。在刘华祐们这里的风俗,年初二有很多人走亲访友,带饼盒送给亲友,外嫁女回娘家等,外出的人很多。因为人多,日军一般只是打开篮子简单查看一下,刘华祐们看着看着,灵机一动,就有办法了。

    那时刘昆汉的姑姑正好要外出拜年,刘华祐们赶紧回家,一看姑姑还没出发。刘华祐们嚷着要她带刘华祐们出去,姑姑同意了。于是,刘华祐等人背着她,悄悄将这叠传单放进篮子底部,上面放米饼。然后一起走到关卡,姑姑不慌不忙地把篮子打开给日军看,刘华祐们也佯装热情地请日军吃米饼。日军见刘华祐们神态自若,没有仔细检查,结果闯过了这一关。虽然表面上很自若,但是刘华祐一走远些,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汗。后来刘华祐等人悄悄拿出传单送到邮局寄出,而刘昆汉的姑姑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当年的春节,游击队打胜仗的消息就在新塘传开了。

 

人物志

    叶明华

    叶明华是佛山人,原名叶克之,在香港搞洋务工作,从事地下活动。后来被派往东莞,以教书为职业,开展地下工作。因活动被察觉,组织上将他调离东莞,派往新塘的塘美村,在唐溪小学任职。据学生们回忆,他在塘美时名字为“叶永华”。

    在塘美村,他发展了刘泽芳、刘张华、刘满禧等一批党员,成立了党支部。并且解除了村里的械斗,组织党员加入村联防队,从而进一步控制村联防队指挥权,并组织建设少年抗日先锋队,有力配合东纵游击队开始敌后游击战争。

    抗战胜利前夕,19453月,日军突然搜查塘美村,塘美村的地下活动可能引起敌人怀疑。于是,党支部决定村里的外地党员立即撤离,叶明华到永和参加县委组织的延安整风学习。

 

    陈振民

    陈振民是从抗日游击队派来塘美村的中共党民,他原本是游击队员出身,军事技术强。在少年先锋队的队员们心中,他是个能力超群,敢做敢为的人。在1945年撤出塘美村后,他返回东纵四支队参加武装斗争。

    刘雨濂在编写新塘的抗战历史时曾考证过:东纵北撤时,陈振民奉命留下,率领一支十多人的武装队伍隐蔽在增北深山中,后来不幸牺牲。而联系当时东纵北撤后隐蔽在增北的负责人称“杨添”,不幸在正果一个山寮中被杀害。并且,杨添的口声、外表、年纪等,与陈振民很相似,而刘华祐观看杨添的照片,也都认为外表很像陈振民。很多村民认为杨添就是陈振民。但因为当时有关的证人都不复可寻,也无法深入考证。

    记者查阅《中山市名人志》中关于杨添的介绍,其中称:19426月至19454月,杨添先后在中山游击大队任副指导员、教导员。究竟杨添是否就是陈振民,确实难以证实。

 

    本版文/图(除署名外)

    本报记者 郭毓玲